放眼望去,台灯的灯光依旧朦胧,似乎下一秒将会寂灭。
窗外的天空,零星点点。
我苦笑,爷爷如此微弱的光芒,在黎明前恐怕会被黑夜彻底覆没。
“甄雨。”这时,丁瑶推开了房门。
“嘘。”我把手指放在嘴边。
见状,丁瑶愣了一下神,瞬间恍然大悟,她来到我的耳边,道:“老人家快要走到尽头了。”
我没有说话,转过头,看见晚秋还在哭泣,至于老人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眼眸中闪烁出一丝慰藉,微笑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老人家生命所剩无几,能够察觉到丁瑶不同凡响的身份吧。
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吧。
我站起身,示意丁瑶跟我出去,待到离开了房门,我问道:“爷爷的寿命还剩多少。”
“不足一个小时了。”丁瑶回答道。
“这么快。”我瞳孔收缩,没想到爷爷只剩这么短的时间。
不过我能想清楚,晚秋和厉鬼所杀之人皆是作恶多端的人渣,本来就没有多少阴德,所抽出的魂源也续不了多长时间的命,若不然晚秋也不会用自己的命数来替她爷爷维持生机了。
无声的夜还在蔓延,思念的风夹杂着落寞和孤独把心灌满。
我静静的来到破碎的墙壁前,伫立仰望,微风拂过,掩饰了自己的迷惘,埋葬了真实的向往。
身后的厉鬼,看着我略显孤寂的身影,缓缓道:“一切都结束了,只是可怜了小秋这个孩子了,我会劝她解除共生契约,等到事情告一段落,还望你能够看在昔日同学的份上,多为她申诉一番,毕竟这一切都是我教授她的,应该可以为她争取减刑。”
“谢谢。”我轻声对着厉鬼道。
“为何说谢?”厉鬼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因为你是一个好鬼。”我对他点头一笑。
厉鬼的意思我明白,他想让我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晚秋就是一个被利用的阳使,受了蒙蔽而已,也就没有什么大碍。
反正他完成了遗愿就要回归地府了,纵使进入炼狱他也无怨无悔。
“好鬼吗。”厉鬼轻笑,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一丝欣慰。
每个厉鬼都是从人变化成的,那种情感还在,只是他们被怨气所蒙蔽,将自己的性格变得狂躁,从而让人对他们感到惧怕。
“我替晚秋谢谢你。”我冲他开口说道。
“……”厉鬼没有说话,身躯瞬间变换了模样,由之前的青面獠牙,化作一个枯瘦的老人。
当他决定承担所有的罪孽时,就已经从厉鬼变成一个常鬼了。
我有些欣慰的看着他,一场厉鬼连续杀人案就这样结束了,我们都没有料到这种结局。
房间内,晚秋在爷爷的劝说下慢慢归于平静,生老病死是世界法则,没有人能阻挡的了,而且老人家也看破了红尘,想去和老朋友团聚了。
丁瑶想进去说些什么,被我揽住了肩膀,示意她不要打扰晚秋。
让她好好的陪着爷爷走最后一程。
丁瑶点了点头,我心里轻轻一叹,看着厉鬼枯瘦的模样,怎么都无法将他和之前的恐怖模样联系到一起。
我道:“看你的装束,好像略显得庄重,你说你死去了五十多年,生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一届无名之辈罢了。”厉鬼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当过兵?”我问道。
“如何看得出?”厉鬼反问。
“从你的行为举止。”我道,之前他的作风让我有些怀疑。
“算是吧。”厉鬼点了点头。
“你是69年去世的,看你的年龄至少也有七十多岁了,那么说,你应该参加过抗战了?”我道。
“.......”厉鬼听到我的话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
“怎么?你难不成还参加了抗战?”我有些怀疑的说道,方才我只是说说而已,他死了这么久,看年龄也应该是七十多岁的人,而且言行举止,颇有一丝军人风范,应该经历过战争。
“参加过吧。”厉鬼轻轻摇了摇头。
“参加过吧?这是什么意思。”丁瑶皱眉。
“那是抗日英雄啊。”我满脸都在放光,顿时对这个厉鬼充满了崇拜。
“也算不上吧,都是兄弟们的功劳,曾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现在他们早就转世了吧。”厉鬼很是忧伤的说道。
原本一个针对厉鬼食人的案件,现在变成了茶话会,我和丁瑶二个人听的津津有味。
他从几个大型起义说到八年抗日,又从国共内战说到中国成立,这期间的种种心酸不是我们这青年一代所能想象的。
过雪山穿草地,转移据点那万里长征,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艰辛,他说的很轻松,好像那个年代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事。
繁星的凌乱遮挡了他抑郁的眼眸,皓月的清辉,掩埋了灵魂深处那一段干练与洒脱。
最后当厉鬼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候。
我的心中像是爆裂了一般,震惊到无法自拔。
原来这个厉鬼居然是他老人家。
难怪他能够做到一股军人的作风,即便化作厉鬼也不改当年的习惯。
刘绍选,这个充满色彩的老人,动荡年代蒙冤而死,这是ZG的损失。
当我们问起他为什么不自己报仇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一起走过风雨兼程,即使为他塔上命都在所不惜,区区一个受蒙怨而死又能算什么呢。
我和丁瑶集体沉默,这种大度是我们不能了解的,走过那段岁月,拋头颅洒热血,生命对他们来说远远抵不过一句为了革命。
有一种心伤让人难以忘怀,不过刘老已经看淡了,其实当他在洗刷冤屈的那年就已经没有了那股恨意。
他之所以能够留下来,就是想看看这个他一生挚爱的国家。
于是澳门回归那一年,他错过了30年的期限,成了一个两界都没名分的孤魂。
可歌可泣的人物,居然流落至此,想一想那十大元帅,又有多少人和他是一样的情怀呢。
“晚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我道。
“不知道,她若知晓,必然不会让我这么做。”刘老道。
“也是。”我点了点头,若是晚秋知道刘老的身份,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她最敬重的就是革命先烈。
又怎么会,让一个伟人在死后还要带上这顶霍乱人间的帽子。
想到这里,我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心里的伤感涌上胸口处。
我望了望丁瑶,想从她那里询问意思,他虽然触犯了地狱的制度,但最后悬崖勒马阻止了晚秋继续作乱,于情于理都可以宽容处理。
更何况,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若是真的把他遣送回地狱的话,绝对会魂飞湮灭。
怎么能够忍心让这个革命先烈再次遭受这样的困境。
我迫切的看向丁瑶,希望她能够向地府申请特权,对刘老从轻发落。
丁瑶的眉头紧皱,想说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