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南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有她那样的本事,入宫仅一个月就爬到了贵妃的位置,还住进了养心殿,和从前比起来当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一般这样的人都会有一种傲慢,小人得志般的傲慢。
乙南也不例外,她的嚣张已是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自己向内务府提出要在养心殿内摆放栀子花,要求是在大门内围城一个圈。
暂且不论如今这快要入冬的季节栀子花花期已过,再难寻到开得灿烂的栀子花,堂堂皇宫中,又是皇上所在的宫殿,即便只是做个装饰,这花也不可衰败,难看便罢,甚至还有着不好的兆头,内务府忙了整整三日,也未能将栀子花寻齐,找到的不过是些不太好的品种。
再者道,这养心殿是皇上所住,皇上是一国之君,每日都有无数事宜要忙,养心殿内所要做的便是保证皇上的衣食住,免其受打扰。
栀子花香味太浓烈,初闻或者还好,时日长了,那香味是非常扰人的,定会影响皇上的休息。
诸多因素交杂着,真是让内务府的人愁破了脑袋,几乎做不了别的事了,整日凑在一起讨论该如何解决乙南的要求,毕竟贵妃娘娘,他们不敢得罪,思来想去了好久,最终只能求助于皇后。
皇后来制止一个贵妃,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可他们仍旧是错误估计了形势,乙南大有几分初出茅庐不怕虎的气势,皇后又怎么样?在她心中那不过是个不得宠爱的女人罢了,空顶着个正宫的帽子,实则早被皇上从心中赶了出来,这样的人,怕她作甚?
听闻皇后要过来,乙南特地好好的打扮了一番,起了个大早,迎着初出的太阳就站在了大院内,焦急的等待着皇后的到来。
冬日里的太阳也是烤人的,乙南在院内晒了半个时辰后,越来越不耐烦,反手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一巴掌,“谁通传的虚假消息,谁告诉我皇后要过来,胆敢在我的养心殿里撒谎,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这太监年纪轻,又被这巴掌给打蒙了,一时间愣在那里,连跪也忘了。
他这举动让乙南的火更大了,这次不再是耳光,直接抬脚踹了过去,“没规矩的东西!我定要禀报皇上,让他摘了你的脑袋!”
让堂堂皇上来摘一个小太监的脑袋,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其他所有丫鬟太监跪了满地瑟瑟发抖,无人为这个受了灾的小太监求情,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发白整个身子都不停颤抖着。
乙南还想要发作,突然外边传来了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来了!
当时她心中一阵激动,有皇后在,谁还有空理这群小太监,即便是有气要撒,也该撒在皇后身上才痛快啊。
做好严阵以待的姿势,乙南挺直后背,站在大门正中,一幅女主人的状态,却又是做的丫鬟做的事。
可不,亲自站到门前来等客人,不就是丫鬟做的事吗?
相比之下,皇后才是真的仪态万千贵族之姿,脚步轻缓踏入养心殿,目光流转却始终未在乙南身上停留,而是径直看向了大殿那个方向,她先开了口,“养心殿的门头旧了,过几日得让内务府来看看,是时候换个新的了。”
是时候换个新的了。
这样的话,果然是出自女主人的口。
乙南一愣,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却依旧算不过这个皇后,这才刚面对面就失了先机,准备好的无数挑衅的话还未能说出口,恐怕就再也没有了出现的机会。
皇后依旧没给她机会,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说道,“还有屋后的杂草也该清理了,皇上忙,不会关注这些小事,你们才更改主动为他分忧才是。”
这道有了点埋怨乙南不能帮忙反而添乱的意思,乙南一时间气结,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皇后把自己该讲的吩咐完毕,这才回头,将视线转到乙南身上来。
脸上的微微含笑中含有万重深意,狄芙这个贴身丫鬟当的非常称职,她屈膝向乙南行礼,道,“给婧贵妃请安。”
乙南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顾不得回应狄芙的话,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
主人自然不必回应下人,可若是没有得到指令,下人也不敢擅自起身。
狄芙等了一会儿后,又行了个礼,这次提高了些音量,“给婧贵妃娘娘请安。”
声音洪亮到在这空旷的院子内响起了回声,乙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发火,但突然反应过来狄芙是皇后的人,即便她再无法无天,也不能拿狄芙怎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只是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乙南的语气非常不善,“请个安也能如此大声,谁教你的那么没礼貌的行为,简直毫无规矩!”
把火发到一个丫鬟身上和他争斗简直太有失面子。
狄芙站起身来,语气依旧谦卑尊敬,“贵妃娘娘,奴婢只是个下人,所懂的规矩不过是位分低的就该对位分高的人恭敬,见面时的行礼是最基本的礼节,南浦国数百年来皆是如此,上至太后下至丫鬟,五一敢造次,这边是您口中所谓的规矩吧?奴婢自以为并未做错什么,若当真惹得娘娘不高兴了,娘娘也只管罚我便是,位分高的人惩罚位分低的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乙南一愣,怎会想到皇后身边连这个小小的丫鬟也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若要说位分二字,丫鬟怎能同娘娘一起谈位分。
狄芙这番话只是在提醒乙南,你是位分低的贵妃,而皇后是后宫之主,你见到她便该恭敬行礼,方才你并未做到,皇后不发怒是她的仁慈,可若是惹得她不高兴了,那就算是惩罚你,也在情理之中,你反抗不得。
乙南再蠢也听得出其中的针对,心里更加不悦,表面上仍旧不太敢造次,尤其眼下那么多丫鬟太监都在盯着自己,这些眼睛都会成为杀死自己的利器。
僵持了好一会儿后,乙南终于沉下气来,朝皇后屈膝,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当然不算完,末了她不忘加上一句,“养心殿里风大,娘娘得当心身子才是,下次到这来多添件衣裳。”
这话的意思是,这个养心殿如今是我在住,我比你更加了解它,你到这里来,你是客人我才是主人,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一切,你应该更加清楚吧。
只是皇后并未理她,就如同刚刚她也并未理会狄芙的礼数那般,皇后直接看向狄芙,笑了笑道,“你不必与乙南妹妹说这些话,妹妹是得到过皇上特许之人,言行举止中留有她自己的风格也无可厚非,无需都按我们的要求来,再者道,妹妹也并非南浦人,有些历史文化上的差异本就难以调和,所以她随性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皇后这番话说的淡然,软刀子杀人同样是疼的,乙南气得直翻白眼,但又无可奈何。
前不久皇后一直称病,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乙南有很是受宠,每一日都陪在皇上身边。
这让她有了种错觉,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一家之主,可以凌驾在皇后之上,然而今日的一切证明她错了,大错特错。
一旦皇后想要翻身,定会打得她措手不及,以落败告终。
乙南一时间没了回击的力气。
她那些手段不过都是些小任性罢了,在皇上面前百试不爽,可若是真的面对皇后这样心计深的女人,乙南那一丁点小手段实在就太不够看了。
一分钟不到便败下阵来。
皇后还在趁胜追击,一个非常果断的转身后,朝着等在门口的几个小太监说,“你们进来,将这几盆花搬出去。”
那群人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皇后话音才刚落下,他们已经进院,霎时间院内仅有的几盆栀子花就被搬出了门外。
乙南大惊,立马上前想要制止,这时狄芙走了过来,拉住乙南的胳膊,“娘娘,养心殿院内风大,奴婢扶您进屋去吧,您的身子精贵,若是着了凉生了病,皇上也会心疼的。”
乙南直接甩开她的手,“那是我的话,皇后娘娘就算是皇后,也没有权力不征得我的同意便拿走我的东西吧!”
狄芙依旧微笑着,重新挽起乙南的手臂,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这养心殿,虽是皇上的宫殿,但也在后宫范围内,即便是娘娘您问到皇上那里去,皇上的回答也如此,娘娘您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与皇后娘娘闹个不愉快吧,俗话说,跟对主子,才能走对路。”
这主仆二人一内一外一个搬东西一个打心理战,配合的无比顺畅,完完全全钳住乙南,她从入宫后虽得皇上宠爱,但也只得皇上宠爱,身边围着的许多个仆人没有一个真心待她,可不是,面对这样一个脾气暴躁毫不讲理的主子,谁能真心为她呢?表面上的顺从实则是一种自保的敷衍,若乙南遇到什么危机了,这群仆人不但跑得快,甚至心中还会暗暗许愿,希望她更倒霉一些,最好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去,这样对她们而言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