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出青墨迷茫的眼神,戚子风扬特地想给她解释,便坐了下来,对站在一旁的茗薇说到,“你去泡壶茶吧。”
茗薇却有些心不在焉,连戚子风扬这句话也没听到,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有心事。
青墨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又重复了一次,“茗薇,去泡壶茶来。”
“噢……好的。”茗薇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走出这扇门前眼神朝一旁的屏风看了一眼。
这个动作完完全全被青墨看在了眼中,她顿时明白了茗薇走神的原因,那个屏风后头有问题。
是路连郢!
他还没走,青墨皱眉,又急又气,方才去看瑶溯宫的大火那么长时间,自己又去了承乾宫,好几个时辰过去,路连郢竟然还没有离开茵萃殿。
她擅自收留这个侍卫已是不妥,如今戚子风扬也在这里,无论是让戚子风扬看见路连郢,又或是让路连郢看见戚子风扬,都将是一场大错。
可是眼下显然已经无可挽回,青墨脑子转的很快也想不出主意能让戚子风扬不继续方才的话题往下说,罢了,既然路连郢已经被卷了进来,那不如便让他彻底进来吧。
青墨把眼神收回来,看向灵含,“方才在瑶溯宫前你太冲动了,火光无眼,若是受了伤,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为何要向他交代?”灵含语气略烦躁起来,“他心中只有那个女人,哪里还管得了我这个女儿。”
能让灵含如此愤怒,青墨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恐怕是错误的。
本以为她拼死非要闯回大火中的瑶溯宫去,那里所谓的对她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可能会与樊正钦有关,可若是与樊正钦有关,那灵含的矛头应该指向皇后与乙南两个人,而非指向皇上对乙南的态度。
其中定有一些隐情。
青墨抬眼看了看戚子风扬,将他的注意力引向自己,道:“得感谢二皇子殿下为灵含救出那个东西,不然她非疯了不可。”
听到这话的灵含一笑,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正在愤怒中,“姐姐这话说的真是严肃,什么叫二皇子殿下,在我面前,你还需要对他如此尊敬吗?”
她是知道青墨与戚子风扬的关系的,此刻这间房只有这三人在,连茗薇也被支了出去,灵含自然便无拘无束起来。
可是青墨知道,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在,她不敢在路连郢面前表现出任何的端倪。
虽然路连郢并非对嘴之人,可他毕竟是千式离的心腹,难保不会将这件事透露给千式离知晓。
心里一慌,青墨连忙道:“你这是什么话,二皇子殿下毕竟是皇子,我当然得尊敬。”
为了避免灵含继续打趣,青墨接着堵住她的话头,“倒是你,还不老实交代,让殿下拼死为你救出来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何物。”
本不想如此直接,本想通过戚子风扬的嘴来顺势得到这问题的答案,只是为了把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了去,青墨只得亲自开口,开门见山。
怎想到这话题却被戚子风扬打断,不知他是有意或是无心,把灵含已经到嘴边的一番话给挡了回去,而是说道,“这火,应当是人为,而非意外。”
直截了当几个字,轻缓,却无比重大。
青墨与灵含的心同时惊了起来,“什么?”
戚子风扬看了二人一眼,一片寂静声中缓缓开口,“方才我冲进瑶溯宫为妹妹找东西时,在大堂里停留了一会儿,发现地上放着五六个油灯,每一个油灯之间用油线链接起来,油线还未被烧尽但已焦黑,油灯也歪歪斜斜倒了一地。”
“这能说明什么?”灵含没忍住插话问了一句。
青墨表情非常僵硬,她还听完戚子风扬的话就觉心中堵得慌,虽有此预感,但始终不敢相信乙南竟会如此心狠,这才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竟放火烧掉自己所住的地方,轩麟国的血脉,当真如此残暴吗?
她不敢想。
右手握成了一个拳头,青墨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这油灯与油线,便是放火的工具,油灯若是端正摆放不会有危险,可若是歪斜至灯油外漏,那便有可能引起大火,再用油线链接做引线,这火便可蔓延,加之大堂连接各寝殿的入口处都有布帘遮挡,这布帘是最好的引火材料,一旦被点燃,整个屋子都会燃起大火。”
她的眼神森然,还有些许悲哀。
“天哪……”灵含倒吸一口冷气,抓起青墨的手,“那她为何要放火?虽说瑶溯宫是我曾住过的地方,可我与她并无对立的敌意,她不应该是针对我,那是为何……”
青墨摇摇头,“不是针对任何一个,而是……仅仅为了离开瑶溯宫。”、
“离开瑶溯宫?”灵含有些糊涂,她今日心情很乱,发生太多事,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想其中的深意。
戚子风扬朝青墨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不插话,就静静听青墨说着。
青墨叹口气,“乙南入宫晚,宫内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心中自然是恐惧紧张的,这样的情况下自然要为自己的将来所考虑,她唯有皇上这一个靠山,必须抓紧,如何抓紧呢?当然要先完完全全得到他的心,如今宫中并无合适贵妃娘娘居住的宫殿,缨贵妃那里还有一间侧殿本可入住,可皇上心疼乙南,定不会委屈她与别的贵妃同住,定是要当一宫之主的,唯有瑶溯宫最为适合,倘若瑶溯宫被毁……那还有哪里?”
“还有哪里?”灵含小声重复,琢磨着这句话,不一会儿便都明白了,“没了瑶溯宫,乙南便可顺理成章,住到父皇那里去。”
“对,”青墨点头,“所以瑶溯宫的大火并未是针对你,只是碰巧被瑶溯宫给遇上,仅此而已。”
灵含身子朝后一倒,“这个乙南初入宫便如此诡计多端,那将来岂不是更加难以对付?”
“要对付敌人最好的方式便是收为己用。”青墨一笑。
灵含双手托腮,若有所思,“要与父皇的女人斗智斗勇,我暂时还没有这个兴趣。”
听到这话,戚子风扬与青墨相视而笑,末了转过眼神看了灵含一眼,道:“好了,真相你也已经了解,之后有所防备便可,我也不能一直在茵萃殿保护你们,你们得自己保护好自己才是。”
这一句是严肃的提醒,但是听到灵含耳朵里却有了别的含义,她又打趣儿的说道,“二哥若是你不保护茵萃殿,那谁来保护,这里可有你最重要的东西。”
戚子风扬对她这大玩笑的言语是没有意见的,可是青墨却吓得不轻,连忙转移话题,“殿下你还有事便去忙吧,茵萃殿好歹在凌秋园内,暂时是安全的,就不占用你太多时间了。”
戚子风扬看出她今日不对劲,但也并未深想,人人皆有自己的苦衷与难言之隐,无需全都刨根问底,在青墨这里,戚子风扬对她有着完完全全的信任。
等他走后,灵含突然想了来了什么,转头看向茗薇,“对了,路侍卫回去了吗?”
“你才想起来啊!”青墨小声埋怨了她一句,摇摇头。
这下灵含反应快了起来,立马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不敢出声,只动了动嘴,用口型问青墨,“他还在这里?”
青墨点点头,眼神里全是无可奈何。
灵含更是惊讶了,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动一下就会引起大地震那般似的。
这动作把青墨给逗笑了,她瞥了屏风那边一眼,知道此刻路连郢一定在后边听着外头的一切,那屏风不透光,可能看不太清外边的额景象,可是一定能听得清,有些话就该在这样的氛围下专门说给里边的人听。
青墨眼珠一转,看似漫不经心的开了口,“这宫中总有数不清的秘密,有些在明有些在暗,有些是经历有些是人心,既然是秘密,那就无需去挖掘,否则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更有甚至会让自己丧命,若是非要刨根问题得到秘密背后的真相,那就应该做好准备,要么侧后的闭嘴将秘密埋在心里封存,要么……便是勇敢迎战,无论结局是死是伤,都不后悔。”
这话中的暗示意味太重,路连郢不会听不出来,站在屏风后的他渐渐放松了身子,确定了青墨知道自己的存在后,反倒轻松了不少,也不再有躲避的必要,青墨这一番话已经很明显在告诉他,今天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该闭紧嘴巴,否则后果自负。
灵含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她也没心情去管这屋内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在,叹口气,把整张脸埋进了手臂里去。
青墨这才想起,方才那个问题还未得到解答呢,她连忙拍了拍灵含的手臂,“你还没告诉我,瑶溯宫里究竟有什么要让你拼命去抢回来的?”
说起这个,灵含脸色一变,变得有些许悲伤,这是一个平常她触也不敢触的伤口,每次想起总是疼痛难忍,但是她愿意告诉青墨,对青墨的倾诉反而很像一种疗伤方式,起码可能让自己稍稍轻松一下,很多问题不在自己憋着暗自伤神。
灵含对青墨的信任,总是像有一个姐姐那般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