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刚翻到下一个月,上头果然有圣旨下来,宣布大皇子即将在整个南浦国范围内选妃。
凡是年龄相符,家族无不良犯罪史,尚未婚配的女子,都可先将花名册交于户部,经历首轮筛选,若是此轮通过,接到户部的手函,便可于初六那日至皇宫东门等候,待宫内之人引入,面见大皇子。
这一轮的筛选说白了就是挑出名门贵族的家的女儿,即便是长相略有抱歉,也架不住人家有钱有势,稍稍打点便可顺利通过。
知晓这一实情后,青墨连连咂嘴感叹,原来在这个朝代,也有如此多贪腐贿赂之事,没有谁是一身清白的,总有那么一丁点墨迹沾染上。
她也没法说别人,因为自己也是个走后门的人。
戚子风扬早已安排好一切,她连去户部报道的那一道折腾也省下了,直接拿着手函等初六的来临。
等待的日子又快又漫长。
戚子风扬提前一周便回宫了,为大皇子选妃是大事,他得去帮忙。
青墨便与茗薇一起,呆在客栈中,一日三餐有人服侍,倒也无忧。
只是心中难免隐约有不安。
茗薇很是不解,不知为何二人分开短短几日,青墨竟就做了如此重大的决定。
她入宫去,茗薇便会作为陪嫁丫头一同进宫,倒也还能与青墨并肩作战,只是这决定究竟为何?
茗薇将一屉包子放在桌上,道:“小姐,客栈的小二说,戚公子特地交代过,怕你常日里只吃一个口味的饭菜会腻,今日特地换成了包子,据说是漠城最有名的包子铺做的,小姐来尝尝吧。”
她将笼屉打开,果真,那香气直窜人的胃,将馋虫也勾了出来。
呆呆的盯了一会儿笼屉,茗薇突然道:“这戚公子……还真是细心呢。”
听这话从她口中说出,青墨有几分惊讶,笑道:“你何时开始竟也会夸赞他了。”
印象中,茗薇对戚子风扬从未有过好脸色,自认识他那一日起,在茗薇心中这人便是祸端的代名词。
以一个未知的身份接近青墨,打乱她与百里的婚约,令她牵肠挂肚百般惦念。
再以皇子身份得到青墨的信任,一步一步几乎言听计从。
直至今日。
青墨本以为茗薇大概会对戚子风扬记恨一辈子,可方才那一句夸赞,就像是融化冰霜的一束光,让青墨也察觉到其中的暖意。
一时间,青墨的心情也明朗起来,盯着茗薇颇有几分好奇,眼珠闪亮。
茗薇瞪她一眼,像是看一个孩子那般,“小姐快先把包子吃了吧,凉了可就辜负了戚公子对你的细心了。”
那包子果然不一般,薄皮大馅,咬一口满满的汁水,青墨一口气连吃四个,反正自己如今这幅皮囊纤细如纸片,压根用不着在乎发胖之事,想吃什么从不抑制,一股脑往嘴里塞。
边吃着,茗薇在一旁默默开了口,像是找准一个时机,趁着青墨心情最好的时候,开口,“小姐,这进宫的主意,是戚公子出的吗?”
这问题在她心中憋了很久,越是接近进宫的日子,便越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青墨口中还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回答道:“算是我与他共同的主意吧。”
听到这个答案,茗薇明显激动起来,“小姐,你要做何种决定,要去向何方,我本没资格多问,可进宫一事异常重大,你此番实在是太过草率了。”
茗薇每次一着急便会重重皱眉,将视线从青墨那里移开,像是在生自己的气。
青墨连忙起身,拼命将口中剩余的包子咽下去,拉住茗薇,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进宫是眼下最为保险之策,放心,我有分寸,又有你在我身边陪着,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可……”茗薇更急了,看了青墨一眼,不知从何说起,直跺脚,“小姐你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进宫啊!”
青墨一愣,脑袋一转,以为茗薇之意是指安氏的复杂背景,她回应道:“关于我的身份,戚公子已经打点好,你忘了吗,我现在是夏青墨,是夏家人。”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茗薇表情有些凝重,盯着青墨的脸,一字一句认真道,“小姐,你此趟入宫,可能此生便要被困于那宫墙之内,其中的孤独苦难自不用言语,可……那是南浦国的宫殿,小姐却并非南浦国之人,这……若是被查出……”
余下的话被咽了下去,茗薇也不知会有何后果,仅是觉得不妥。
这下换青墨彻底愕然,压根未曾料到还有这样一出,她愣愣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
茗薇重重点头,“夫人是正儿八经轩麟国公主,有着最正统的轩麟血脉,小姐虽然在南浦生南浦长大,可身体中同样流淌着轩麟国的血液,这是永不可磨灭的事实,即便小姐不在意,是否考虑过,这南浦国的帝王家,是否会在意?倘若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一真相,那小姐的命运又会如何?这听起来虽很遥不可及,但小姐不得不提前思虑清楚,否则……”
她这一连串的疑问像是给青墨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猛然间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青墨连忙起身将门窗关上,拉着茗薇走向寝殿内,将帘子放下,显得神神秘秘,“茗薇,你曾说过,我母亲当初来到这南浦时,曾带着一副轩麟国的地图,那地图究竟在何处?为何后来你再未提起?母亲离世前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吗?”
茗薇摇摇头,她心中早已将青墨“失忆”这件事当作常态,倒也没有显得太过惊讶,回忆一番后道,“我听夫人说过很多次这件事,不过她也并未提起那地图究竟在哪,她走的匆忙,甚至来不及道一句告别,更别说是能交代这地图之事了……”
茗薇与庭轩的感情深厚,每次提起,眼中均带着闪闪的泪光,语气也莫名的沉重起来。
青墨沉思,这地图之事,茗薇是唯一一个知情人,若是连她都不知地图在何处,那自己更是无从循迹,若是被别人找了去,那自己真成了千古罪人,已经背叛安氏去做了夏家的女儿,再不可丢掉这地图,令庭祯在天也难眠。
可……这地图究竟在哪,又长得什么模样呢?
两人同时沉默,只剩那包子的香气一阵阵传来,弄得青墨心神大乱。
突然间有人敲门,声音很是规律,像是试探,也像是询问。
茗薇刚要起身去查看,却被青墨拉住手臂,青墨笑着道:“我去吧,是他。”
正在茗薇一头雾水时,青墨已经踏着轻快的脚步兴高采烈开门去了。
她方才便已经闻出来了。
与那包子的香气一同传来的,还有那熟悉的味道,清香,定神。
是他,戚子风扬来了。
茗薇一个愣神后,便什么都明白了,她走到门前,看着那二人光是一个眼神的相对便流露出无限的思念与感情来,茗薇默默出门,为二人将门带上,走廊上那宁静的氛围,让她的心也空落落的,不知为何,有几分伤感。
是因为百里吧。
如今的青墨是幸福的,即便这幸福可能会很短暂,可起码,她能真真切切的享受眼下的人生,会笑,会闹。
而百里呢……
茗薇的心噗噗疼痛。
戚子风扬的突然出现将青墨吓了一跳。
直至茗薇离开后,她仍没有回过神来,盯着戚子风扬的脸不眨眼,长久不敢相信眼前人是真的存在。
她那眼神像一团烈火,要将戚子风扬点燃,
戚子风扬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伸手在青墨眼前晃了晃,“怎么,几日未见,你已不记得我了吗?”
青墨这才害羞低头,“这几日我看街上来往侍卫巡逻的紧,说是在为皇子选妃做准备,你怎得有空出来?”
戚子风扬伸手握住青墨的手,将她带入屋内,那暖意传来,引得青墨轻轻舒了口气。
回到正屋,青墨这才发觉戚子风扬另一只手提着个不小的箱子,上头的镂空图腾很是显眼,与他剑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正当青墨盯着那箱子出神时,戚子风扬将其打开,里头的东西露于眼前。
就那一瞬,青墨傻了眼,微张的嘴巴里几乎快要落下口水。
她在现代去过不少博物馆,也算是见面世面,不少古董文物皆有所见所闻,可此刻,她仍旧被吓得不轻。
那一箱子里的东西,简直美得耀眼,尽是值钱之物。
看着青墨那瞪大的眼睛与张大的嘴,戚子风扬没忍住笑,咳嗽一声,算作提醒。
可青墨显然再无法冷静下来,将眼神移到戚子风扬脸上,愣愣问道:“这些是何物?难道是你从宫中拿出来变卖的吗?”
这下换做戚子风扬一愣,略有几分不悦,“你这是什么话,我堂堂一个皇子,怎会做出变卖宫中之物如此不堪的事来,我想要什么得不到,何需做这种勾当?”
青墨不知他这怒气从何而来,心中咯噔一声,从未见过戚子风扬脸上出现这样生气的表情,原来……他很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