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东华大帝设宴云霄殿。
九州八荒四海六域的仙人全数被邀往九重天,自然,白玥同她的白凛父君也是受邀出席。
但,自那日在皓轩殿内听闻知若上仙日后要嫁于殿下成为天界帝后,白玥便同失了神一般成日心不在焉。甚至连那晚她是怎么从皓轩殿回到千羽殿的她也不甚记得清楚。
“玥儿,可是有什么心事?”白凛上神瞧出她近来甚为失神,且今日又忘记了东华大帝设宴云霄殿的事迟迟未有换好衣装,故此一问。
白玥回神,立马差仙侍将她那件甚是庄重的紫色衣裙取来,回她父君的话道:“女儿失态,近来未有睡好。让父君担心了。”
她这番话讲得有气无力,非但未有缓解白凛上神的忧心反倒更为她父君添上几分疑惑。
“九重天上清规甚繁,你初来乍到想必是有些不适应。”白凛上神宽慰她,“父君答应你,不日后我便携你一同回神羽界域,可好?”
白玥诧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父君的这番话。她对殿下的心意扭转不了,可又不愿日日见知若上仙缠着殿下,更不愿看见殿下迎娶知若为帝后……
她向来觉着凡界那些情爱之事无足轻重,男女之间犯不着为了彼此思念成疾终日难以安心,但眼下她自个芳心暗许后才晓得这原来确实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她道:“我听爹爹的。”
她终是不舍得离开殿下的,但却不想不争气地日日在九重天上为殿下同知若上仙的婚事忧心忡忡,那还不如早些随父君回到神羽,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
半个时辰后,众仙已至云霄殿,入座,品赏美酒佳肴。
此番入座白玥可算是掀起了一番波澜。似乎是九天司命府的风冥殿下与司禄星君处的易寒殿下同时看上了她,纷纷向她表示殷勤。但奈何这两府之斗必有一伤,这厢白玥还没开口道上一句话,那厢两府殿下便你瞧我不顺眼我瞧你不顺意地堪堪较起劲来。
白玥无奈,暗地里兀自摇摇头罢。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两位府门殿下同她是这个道理,她同天界这位太子殿下亦是这个道理。
然,高处的东华大帝终于出言:“众仙家抽身赴本君小宴,本君先行谢过一番。”
此言一出,殿内立即有仙人忙忙回声。那“帝君严重了”之话简直是前仆后继不绝于耳。
白玥瞅一眼矮东华大帝位阶一级的殿下,眸中不觉生出一阵羞愧,又是自酌一杯罢。然殿下随即将视线移去她那侧,白玥却是恰巧一扭头不曾看见。
闻得东华大帝再道:“此番宴请众仙,本君确是想促成一门天界婚事。”东华大帝眉目含笑,似乎很满意知若上仙这位未来的帝后,续道:“本君心急,见东海龙王之女知若生性纯明,仙术修为精进,便将这月老的红线在知若上仙同我儿的灵渊之上牵上了一回。”
“帝君圣明,此事乃是我天界之福啊!”堂下此番言语之人并不少,这声音便又是此起彼伏,无从决断。
眼下位于殿下身侧的知若上仙恰恰是面泛潮红,眸中欣喜的模样难以掩盖。
东海龙王起身谢道:“小女知若得以同太子殿下攀亲确确是我东海之幸,谢帝君成全,我东海定当为天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海龙王话音未落殿内便有仙人拍手称好,于是司命星君起身呼吁道:“天界有东海龙王全力辅助定当永立六界之首世世安宁!”
“是啊是啊,南辰殿下同知若上仙喜结良缘真为天界一大幸事!”
“幸事啊幸事……”
眼下殿内甚是吵闹。自前日在皓轩殿撞见那一幕后白玥便晓得东华大帝迟早是要设宴众仙宣布这一消息,只是她没想到这时日竟如此快便到来……她甚至,还未想好说辞去恭祝殿下……且,她千方百计想知道殿下的名号,不曾料想竟是在这样一番状况下知晓了。南辰,南辰,原来他唤为南辰殿下……
又是一樽清酒入喉,眼下白玥是有些醉了。恍惚之际往殿下那处投去视线,不偏不倚,正与他汇了眸光。殿下瞧着她,眉目之间却添上了一层浅淡的忧虑。
他端端坐着,并没有其他仙人那般欣喜,反倒是不胜凄凉。
白玥瞅着他一时出神,无意之间湿了眼眶也不晓得。只是那一瞬间她瞧见殿下分明有所动,似乎是想靠近她但却被身旁的知若一把拉住,好生缠住。
她瞧着他,竟有种想哭的感觉。凡界常说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原来这句话的意思竟是这般令人痛苦。
殿下亦在瞧着她,即便是被知若缠着无法脱身也未将视线从她面上挪动丝毫。
有上仙向殿下祝酒,有上仙同他道贺,为何他是那般冷淡,为何他总要拿这样的眸光瞧着她,叫她心底一颤?
白玥脑中一团混沌,她不晓得她父君同她说了些什么,也不晓得又有哪个府门的殿下来向她献殷勤,她只是痴痴地瞧着殿下。瞧他今日着的那身紫袍,很好看。
忽然间,白玥再是满上一樽酒,举着青樽向着殿下,不说任何言语只是惨淡一笑,随后一饮而尽。
她此番正是印证了凡界一句话: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也不知这宴席持续了多长时间,总归散宴时分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罢。恍惚之间她听见她的白凛爹爹在同一众仙家说着什么小女失礼让大家见笑了之类的面子话。
闻着此言,她越发是不想清醒了,遂沉沉睡去。也许一睡她就不痛不想了,最好是等她醒来之后就已经回到了神羽界域,不再处在九重天上。
她似乎是睡了很久很久,醒来之时见着的的确不是千羽殿的模样……现下她处在何方却是连她自个也不晓得。
脑中抽疼得厉害,五脏六腑也火辣辣地烧得疼。白玥还未缓神,佛座便堪堪入门,手中端着一碗颜色甚是好看的汤药。
“醒啦,快将这醒酒汤喝了。”佛座将这碗颜色好看的醒酒汤端去她跟前。但见白玥一脸的委屈模样,便再宠溺道:“小羽毛,你这般是怎么了,是不是九重天的人欺负你了?”
白玥不受控制很是想哭,却不想让佛座为之担心遂一个劲地忍了下来。但佛座瞧见她这般模样越发心疼起来,将醒酒汤一把搁在桌上,再问:“难道是南辰那小子欺负你了?”
佛座提到南辰二字,白玥那行清泪便不再受她控制,滚烫滑落脸庞。
“好了好了,我不同你说他便是。”佛座将她往怀中拥一拥,很是温柔,“你且告诉我受了什么委屈,我定一五一十替你讨回来!”
“我也不晓得,没有人欺负我……”白玥这下彻底大哭出来,窝在佛座怀中全然是嚎啕大哭。是啊,本无人欺负她,是她心属不该属之人,谁错了呢……
不知在佛座怀里哭了多久,白玥累了,加之昨日宴席上饮入喉的酒尚未清醒便昏昏睡了过去。
佛座这才瞧见白玥额角的一处伤痕。想来是白玥自个来佛座住所时在哪个门栏上撞的。
说起来,宴席散后白凛上神便去了第一天府宫,司命星君那处的司南似是探出了魔气,遂将一众上神唤了去,白玥只得一个人回殿。但兜兜转转误打误撞她却来了天宫之上佛座的住所,风羽宫。
佛座唤了仙侍拿来一瓶舒解膏,甚是轻柔替她上药,嘴里还自个念叨着:“你要是破了相,我便将这风羽宫拆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