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体内的能量乱流正无法宣泄,哪知一股纯正魔力像最锋利的剑刃,狠狠的扎入魂域。如同满而将溢的湖泊堤坝上开了一个口子,斗气与魔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通道,竟然顺之而出,一泄千里!
爱德华心中大喜,却不会眼睁睁的任凭魔力与斗气流失。几个复杂而神秘的魔法符号从他身体飞出,七彩的魔法光芒瞬间将无序的能量汇集成一面‘虔诚之镜’。几乎同时,圣枪乌尔携山海之势轰的撞在‘虔诚之镜’上。
随之而来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虔诚之镜化为点点流萤,缓缓飞上。万千光辉中,圣枪乌尔竟然狞笑着扑向了莱维!
虔诚之镜,拥有百分之五的几率反射一切攻击!
爱德华暗叫一声侥幸,身子如在冰面滑行,斜飞而出,骑士大剑向安德烈狂风暴雨般攻去。
飞射的圣枪上忽然爬满了碧绿的青藤,但瞬间燃烧成纷扬的灰烬。在第三次燃烧掉青藤之后,妮可已然站在莱维的前方,两柄巨大猛恶的月刃刹那间劈出无数次,空间忽然一阵荡漾,扭曲的空间微微一晃,圣枪乌尔终于稍微一斜,从妮可身边擦肩而过。
莱维苦笑一声,爬起身来。百分之五的概率都能让自己碰上,这运气也算不坏了。
忽然,一股大力将他摔到一边,妮可淡淡的道:“莱维大人,这不是属于您的战斗。”说罢,手中的月刃化作两道黑影加入战团。
莱维老脸一红,确实,在六阶以上的战斗中,自己的作用几乎是忽略不计的。意欲偷袭爱德华,反而帮了倒忙,这不禁让莱维一阵尴尬。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爱德华虎落平阳,咳,如果不是爱德华被奥利维尔抽冷子来了一下狠的,莱维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支持个一招半式。
“我呸!七阶圣杯怎么了?还不是被老子的圣枪唬的一愣一愣的?”脑中一个声音恶狠狠的说。
“哼哼,一向拿手的律令魔法却解开了敌人的危局,全力施展的圣枪乌尔被人轻而易举的挡回不说,还差点乌了龙!嘿嘿,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另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冷笑着。
莱维摇摇头,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卷轴郑而重之的放在半空中,卷轴轻轻的漂浮着,依着奇异的轨迹忽上忽下。莱维向正在苦战中的三人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恍惚。
爱德华终究是杰出的魔法骑士,手中一柄长剑使的神出鬼没,无迹可寻,几乎每一次攻击都出乎意料,角度刁钻。神圣斗气的犀利让安德烈与妮可两人颇为忌惮,七阶的神佑之盾抵御了大部分的攻击,圣光魔法又无时无刻不在治疗着创伤,如果不是他消耗了太多的能量,鹿死谁手真是犹未可知了。
安德烈双手持着大剑,正气凛然,蓝色的火焰无休无止的消耗着安德烈周身的空气。一柄大剑或劈或砍,带起无尽风声,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数,意在以正胜奇。妮可的身法最为好看,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驱驰有度,进退萧然。月刃中心的魔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兵器相交之时,便绽放出死神的火焰。
安德烈与妮可都未曾想到,历经重重陷阱,爱德华竟然势同猛虎,丝毫不落下风。
莱维悄悄退开几步,闭上双眼,无数灵魂之丝攀上夜空下的伯爵府,在他的意识深处,一团一团的能量团像灯一般点燃了,依次浮现的能量团慢慢的展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斑斓的色彩竟然有序的交织成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魔法阵!
莱维的魔力虽然不高,但自阅读《罗兰手记》第四层结界后的内容后,他对魔法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的魔法师,至少从理论上,他已经不是那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魔法师了。当然,从实力上来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半吊子。
“西摩大人,您对我真是有信心啊。”莱维苦笑一声,魔力沿着灵魂之丝徐徐流出,缓缓的融进虚空中的能量之源。但灵魂之丝是如此之多,每一次轻微的流动都会带走庞大的魔力,便是抽筋伐髓的剧痛。莱维的灵魂之海潮起潮落,伴随着灵魂之海的运作,灵魂之丝开始呈现出波浪般的起伏。
这是莱维第一次有目的的使用“灵魂震荡”。
圣杯骑士特有的敏感让爱德华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但安德烈的双手大剑防的滴水不漏,火焰斗气更是无休无止的消耗着空气,呼吸越来越是困难;而‘漆黑月刃’出身的妮可更是以奇诡见长,木系斗气造成的粘滞效果让自己的大剑倍感吃力。
爱德华一咬牙,神佑之盾忽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电光石火间分离成两面边缘锋利的盾牌,盾牌呼啸旋转着分别向安德烈与妮可飞去,而爱德华则一跃而起,向犹自沉迷于魂域中的莱维斩去。
砰!
几乎是同一刻,两面盾牌破碎成游离的能量,安德烈与妮可大惊失色,如离弦之箭,向着爱德华的背影扑去。
然而,无情的命运之轮,终于开始了缓慢的转动。
莱维陡然睁开双眼,瞳孔中金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漂浮的魔法卷轴燃成绚丽的昙花。
在那一刻,遥远的星空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山一般的压力登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乎一不留神就晕倒过去。他费尽所有的力气抬起手臂,对着半空中相互追逐作战的三人凌空一指。
“占星?斗转星移!”
莱维在脑海中默念出这个占星术的名字,天地瞬间成为一片昏暗。
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星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正在战斗中的三人罩在里面。爱德华的动作毫无规律的一滞,不禁骇然变色,体内所有的能量,无论是神圣斗气还是魔力,竟然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而那涌出的方向赫然便是自己一直小看的莱维?布拉德!
他发现,自己从开始就错了。
安德烈与妮可也是惊诧的对望了一眼,尽管有所准备,他们依然没料到,斗转星移的效果居然如此的霸道,以至于对体内斗气完全失去了控制。
排山倒海的能量是莱维不能承受之重,不过莱维并没有野心成为这些能量的主人,他不过是占星术‘斗转星移’的一个节点。最简单的一个比方,如果说藏匿于虚空中的魔法阵是岚小姐的樱桃小口,爱德华三人的能量是杯中的奶茶,那毫无疑问,莱维骑士就是连接奶茶与嘴巴的吸管了。
庞大的能量从体内呼啸而过,狂暴的撕裂着他的神经,似乎下一刻就要痛晕过去了。莱维强忍着魂域中的难过与不适,小心的改变着灵魂之海的频率,寻找激活魔法阵的方法。如果在三人的能量耗尽之前,还没找到解决之道,那便是真的功亏一篑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不仅爱德华三人,就是莱维的也开始额头冒汗。
仿佛,一直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仿佛,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千年!
莱维的魂域中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呐喊,但这声呐喊响彻在爱德华三人的脑海中,却是晴天中的霹雳。而呐喊的尽头,是吞噬一切的黑洞!
下一刻,无匹的、狂暴的能量风暴从魂域中席卷而过,尖啸着扑向了未知的所在。
嗡!爱德华三人再也抵御不住能量被抽空的极端虚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头顶的天空微微一动,一个覆盖超过二十米的六芒星魔法阵慢慢显现出他的本来面目。无数的魔法符号沿着魔法阵上下飞舞着,就像穿越花枝的精灵,时不时飞溅出一粒粒绚丽的光珠。随着能量的注入,魔法阵渐渐的实质化,在离地面十米的高空静止不动。
忽然,就像羊皮纸上碎裂的纸屑,从六个顶点开始,实质化的深蓝色魔法阵开始慢慢解离、崩裂,本源的能量幻化成飞舞的精灵,眨眼间,鲜花如雨般落下!
漫天的花海中,一座精巧的囚牢在莱维眼前拔地而起。囚牢是用不知名的金属铸造而成,如同一个禁锢着金丝雀的笼子,只是那笼子的门洞开着。
囚牢中的人慢慢转过身,洁白的双翼忽然怒放开来,放肆的笑声穿破夜的黑暗,清亮的响彻天际。
这,竟然是一个如雪一般洁白的鸦人少女!
只是,少女的眼神中是歇斯底里的冰冷与邪恶,没有任何感情的瞳孔清澈如冰山,似乎时时冒着森冷的寒气。苍白的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深渊里的幽灵,又如生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
丝,少女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说不出的邪恶味道深深冲击着莱维的灵魂,莱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在那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少女不是已知的智慧生物,而是,蛇!
这就是号称最疯狂的炼金术师么?
少女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最常见的空气有什么特殊美妙的味道。
良久,良久。
“以四阶的魔力施展灵魂震荡,你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少女冷笑道,又尖又长的舌头陡然伸出,然后缩回,仿佛在品尝着空气中的味道:“能把占星术做成魔法卷轴,看来,我的这位同行也算有点本事么。”
“我说……”莱维以最坚强的意志抵御着不断袭来的虚弱和无力,咳嗽一声,“塞缪尔大人……”
“请叫我伊莎贝拉。”少女纠正道:“塞缪尔这个名字,已经过去了。”
“那好,伊莎贝拉大人。”
“请叫我伊莎贝拉小姐。”少女又纠正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大人。”
“那好,伊莎贝拉小姐……”莱维微微一顿,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新月,不禁咽了口唾沫,疲惫像水一般让莱维几乎窒息了,他将手心的冷汗悄悄的擦拭在衣襟上,说道:“我觉得在您所有的能量被禁锢期间,还是远离这座城市为妙。”
“帮我脱出牢笼,你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少女冰冷的眼神在莱维脸上一转,又是冷冷一笑。
莱维并不觉得她在开玩笑,不过,与随之而来的巨大利益相比,这点险还是值得冒的。何况,莱维瞥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爱德华,还有一个人当替死鬼呢。
莱维不想再去碰钉子,他的任务就是将塞缪尔……呃,伊莎贝拉送上空中马车,却没有义务恭维这个视生命为草芥的邪恶存在。尽管,他对伊莎贝拉的以往并不了解,但想起西摩主教少有的郑重其事和犹豫不决,莱维从一个侧面觉得,伊莎贝拉远不是眼前的一副缺少家庭关爱的不良少女形象。
毕竟,即使面对斯图亚特大人,西摩主教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认真过。
传说中的伊莎贝拉不过五阶魔力,到底是什么让她得到了最疯狂的炼金师的称号?
身旁的空间微微一荡,空中马车精致的外形显现出来,看到马歇尔全副武装的跳下飞艇,莱维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离体而去,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斗转星移的副作用,像蛇一样舔舐着莱维的灵魂,一波接一波的剧痛源自最深处的灵魂,不住冲击着魂域的堤坝。
忽然,莱维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彻骨的温软,还有莫名的清香。
父神在上,这是怎样的寒冷!
伊莎贝拉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这是鸦人一族的礼仪。”莱维脑中嗡的一响,终于晕倒过去。
伊莎贝拉深深的看了一眼曾经囚禁她的囚牢,将从马歇尔手中接过的羊皮卷阅读完毕,没有任何犹豫,轻轻巧巧的跨上空中马车,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马歇尔有意无意的避让着伊莎贝拉,就像避让着最危险的毒蛇。他望着眼前的狼藉,摇摇头,将晕倒过去的妮可、安德烈和莱维放入飞艇。
在囚牢渐渐模糊之前,马歇尔暗叹一口气,把失去意识的爱德华轻轻的放进囚牢,然后头也不回的登上了空中马车。
囚牢终于在虚空中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迹象。
寂静,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