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静谧的。
昨日一战,随着风雨消散,南疆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宁静淡雅的霞光穿过密林,射在这座久经战乱的土地。朝阳悬在地平线上,偷偷向这个世界瞄了一眼,而后直接跃了出来。
天光洒落,直接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山林。鸟儿跳上枝头,唱着那首美妙的旋律。
一滴晨露,从树叶上滑落,却没有落入泥土,而是被一只手握着的瓷瓶收了进去。
那是一双枯槁、满是皱纹的手。
一位满头银发,头戴南疆特有头饰的老人,背着竹篓,出现在孤独的密林之中。
收完这一叶露珠,老人又走向下一片,直到晨露尽数消失在霞光中,才恋恋不舍的将这一小瓶晨露收起。
“哎,这帮傻孩子,如果不是故意拦着不让我出来,又何至于收集这么一点露水?”老人有些不满,撅起的嘴唇就像是一个孩子。
不过,老人步伐虽慢,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然而眼中精芒炯炯,甚是有神。眼角眉梢,似是还遗留着年轻时的风情,看得出,老人少女时也是一位娇媚的可人儿。
“咕、咕!”
两声异叫,老人幽怨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循声望去,但见一只浑身朱红如火的蛤蟆出现在视野里。那朱蛤是这般美丽,浑身朱红的皮肤,就像是一团火焰,熊熊烈火,便是将那老人的心也焚碎了。更为奇异的是,那朱蛤尾部竟然伸出一段小小箭头,呈三角之状,随着身子移动而左右摇摆。
这朱蛤一经出现,周围鸟兽仿佛闻到它的气味,纷纷避而远之。因为,这朱蛤,乃是南疆至毒之物,可谓见血封喉。
“尾箭朱蛤?”
然而,老人见到此物,似是极为欣喜,就像是修道之人遇到什么宝物似的。不过,老人既然知道此物,必然也了解尾箭朱蛤的剧毒,是以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从腰间取下一双雪白的冰蚕手套,戴在手上,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剧毒之物。
可是,尾箭朱蛤似是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接近,而是一双红目死死盯着眼前湿漉漉的枯树,如临大敌一般,不知在看着什么。
“咕,咕!”
尾箭朱蛤又叫了两声,眼睛光芒大盛,那一小段箭尾也停止了颤动。果不其然,只听枯树之下一阵簌簌声响,爬出一条吐着腥红芯子的小蛇。这条小蛇头呈三角,生有剧毒,通体呈棕色,瞧着朱蛤的样子,竟然对此小蛇有几分忌惮。
“棕王蛇!”
老人看了一眼,竟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心道今日出来真是不虚此行,竟然在这里遇到这两个王者毒物。
但见棕王蛇与尾箭朱蛤对峙,老人脸色凝重,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双手戴着冰蚕手套立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它们,心中对这一对至毒之物竟然有些好奇,不知哪一个更胜一筹。
“咕,咕!”尾箭朱蛤警惕的叫了两声。
“嘶、嘶!”棕王蛇也不甘示弱,大有立威之意。
这时,老人见尾箭朱蛤尾部小箭尾向内缩了一缩,像是在蓄力,她知道这是朱蛤即将发起攻击的前兆。
蓦地,那条一直盘着身子的棕王蛇化作一道电芒,以迅雷之势向朱蛤扑了过去。老人突然一怔,竟然没想到是它先行发起了进攻。
“有意思!”老人笑了笑,说道。
的确很有意思,棕王蛇身如闪电,张开大口,露出尖厉獠牙,向朱蛤咬去。不过,棕王蛇快,尾箭朱蛤更快,只见它后腿一蹬,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过去。
棕王蛇似是早已料到朱蛤有此一着,细长的蛇身未曾落地,蛇头蓦地扬起,直接喷出一道暗褐色毒液,向身在半空的朱蛤喷了过去。
人在半空,无从借力,转身躲避便困难的多。想不到,这棕王蛇竟也能有此悟性,实在难得,便是在一旁观望的老人也不由赞叹。
然而,人在半空,无从借力,毕竟只是普通人。朱蛤不是人,却也不是凡物,只见它小小身子在半空未曾落下,箭尾直接伸长数寸射入了枯木之中,而后骤然收缩,将它拉了过去,从而躲过了毒箭。
“有意思!”老人苍老的脸上露出喜色,似是对朱蛤的应对极为满意。
下一刻,毒箭射中了一颗参天大树,那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便直接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枯萎下去。翠绿的树叶瞬间变得焦黄,随风而下。
一击未中,那条棕王蛇顿时变的焦躁起来,“嘶嘶”之声大盛,细长的身子直接立了起来,只留尾部支撑,看它样子,真的就像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骄傲而不可侵犯。
不过,箭尾朱蛤虽然谨慎,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敬畏,反而对棕王蛇的冒犯颇为得意,“咕,咕”之声急促激烈,似乎有几分嘲讽之意。
果然,王者之风的棕王蛇仿佛受到了侮辱,决定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一些颜色看看。只见它蛇尾用力,直接弹了起来,再次向朱蛤扑了过去。
尾箭朱蛤纵身再躲,不料,那棕王蛇身在半空突然蛇尾一颤,“啪”的一声,扭转了方向,截住了朱蛤的去势。而尾箭朱蛤显然不知棕王蛇竟然有此本领,瞬间身子被棕王蛇缠住,摔落在地。
看到这里,老人微叹一声,动了动戴着冰蚕手套的手,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要结束了啊!”
棕王蛇显然没有类似国产动作片给对手翻身的觉悟,一口咬在尾箭朱蛤的背部,毒液立时透过肌肤渗了进去。
片刻之后,尾箭朱蛤轻松挣脱棕王蛇无力的身体,抽出扎在棕王蛇身体上的尾箭,不屑的目光瞄了瘫软在地的棕王蛇一眼,转了个身,开始进食。
原来,早在棕王蛇身子缠绕朱蛤的同时,尾箭朱蛤的箭尾便已经插入了棕王蛇的身体,毒素迅速扩散,夺了棕王蛇的万毒之王的“王位”。
然而此时,就在朱蛤吞噬棕王蛇的身子之际,一只冰凉而满是皱纹,带着冰蚕手套的手伸了过来。这只手掌并不快,然而,迅如闪电的朱蛤却并没有躲过去。
朱蛤捕蛇,老妪在后。
老人握起尾箭朱蛤,看着它朱红如火的身体,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尾箭朱蛤在老人手心,不断挣扎,尖锐的箭尾不断攻击着老人的手掌,红色毒液就像鲜血一般顺着手心,滴入一瓶红色瓷瓶之中。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意识到即使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尾箭朱蛤渐渐安静下来,被老人装入竹筒之中,丢进了身后的竹篓。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迎着透过来的淡淡光芒,喃喃道:“时间不早,回去吧,不然那帮孩子又要闹腾了。”
明明是清晨,那老人却说时间不早,真是奇也怪哉。
山道崎岖,长满了青苔。
雨后的山道,越发变的陡滑起来,老人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倒不是怕摔着自己,而是担心摔了竹篓中的朱蛤和草药。
所谓事事由心,有时候人越是担心什么,那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老人蓦地脚下一滑,身子向一旁摔了下去。正当老人心中叹息一声,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蓦地人影一闪,不知从何处伸出来一双手,扶住了她。
老人微微抬头,透着精光的眼睛望了过去,却见一位身穿南疆服饰的年轻男子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这男子不过二十年纪,剑眉朗目,皮肤稍白,生的甚是俊俏。再看他身侧,立着一位妙龄少女,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仍然掩饰不住她清丽无双,惊心动魄的美丽。
正是云凡和慕容雪。
“老人家,您没事吧?”云凡诚恳说道。
那老人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以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土话说道:“没事,没事,谢谢,人老了,不中用了!”说着,老人伸手正了正背上的竹篓。
云凡见她会说中土话,自然便是巫族中人,也只有他们顺应黄帝旨意,同意归顺,并长期与中土人士通商交流,是以多半人都会说些中土话。
云凡淡淡一笑,向竹篓里望了一眼,看出是些草药之类的东西,心道这位老人想必是巫族里的医者,于是道:“老人家,您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这些交给年轻人做不好吗,一个人太危险了!”
那老人仿佛有些迟疑,脑袋也有些不大灵便,听了云凡说话,好一会方才明白过来,说道:“不行,年轻人毛手毛脚,有些药根本认不清,还是我亲自来的好!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只是晨露多,露滑而已!”说着,老人小心摆了摆肩上绳子,继续顺着山道走去。
云凡和慕容雪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只见云凡快走几步,扶住老人,说道:“老人家,这路太滑了,山道又陡,不如我送您回去吧!”
那老人闻言一怔,转身望了云凡和慕容雪一眼,看他们身穿南疆服饰,倒不知是哪一族人,只是瞧着眉目极为顺眼,不似坏人,便也笑道:“也好,如此就多谢了!”
云凡顿时心中一喜,伸手将竹篓接了过来,背在肩上,而慕容雪则是双手扶住了老人。
那老妪看着慕容雪,心中尤为欢喜,说道:“这姑娘真是俊啊,这位是你丈夫么?”
闻言,慕容雪蓦地俏脸一红,羞涩低下头,“不,不是,他……是我哥哥!”说话之余,瞥眼向云凡望去,但见他面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更是突突直跳,好不羞怯。
晨光初照,偶有凉风轻抚,这一老两少,便顺着山道一步一步向山中巫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