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天下当真有这等人物!”
云凡低首自语,实为震惊,若是旁人说出,他还是要怀疑几分,但四方城北堂无欢何等威名,加上眼前之景不得不让他相信,倘若不是身兼正、魔、鬼三道真法,如何能够凭几个就将四方城变成这般模样?
宽敞的大厅一时静了下来。南宫燕却是双目一挑,俏脸惊惶无助,看着北堂无欢说道:“四叔叔,你告诉我,我爹爹妈妈和大伯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北堂无欢长叹一声,“当时,我们兄弟四人力战那神秘人,其余八人却是趁机将‘腐尸虫’散播于城中百姓身上。大哥不忍百姓受此劫难,本想让我们三个拖住神秘人,他先行将那八人料理了。可谁知,此人道行通天,忽然拔出背上长剑,这一剑便如天降神兵,在半空飞舞纵横,我们三人根本拦他不住,大哥刚刚杀了那八人中一人,便被神秘人一剑穿胸而过,毫无防御之机。”
“啊,什么?”
四人听了同时一惊,南宫燕更是娇躯微颤,脸上满是伤心欲绝之意。东方白素来对她宠爱有加,除了父亲之外,她也与大伯走的最近,如今听到大伯战死,南宫燕悲痛莫名,但她急于想知道父亲的生死安危,却又不敢往下听。云凡站在她身侧,双手揽住她的双肩,希望能以此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然而纵然北堂无欢并无说出口,四人心中也早已有了论断。
却听北堂无欢强行抑住心中悲愤,脸上肌肉不住抽动,说道:“之后,我三人便也拼了老命,要跟那神秘人同归于尽,我与二哥、三哥合力终于将那恶人重伤。可就在此时,那神秘人突施鬼道之术,强行拘纳阴魂入体,威力骤然大增,二哥和三哥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恶人粉碎胸中气海。”
南宫燕或许不知,但云凡和厉昊轶却是不由一惊,人中气海乃是修行者的根基,就好像一座房屋的地基一般,若是气海被毁,此人也就废了。四城主虽然讲述之时不过几言掠过,但其中惊险,斗法之激烈,恐怕只有他才能够知晓。
只听北堂无欢城主继续说道:“但是,二哥临死之前,突然念动咒语,使出封印已久的禁术,以念力燃尽三魂七魄,重创那神秘人,可二哥却也无法堕入轮回,永不超生了。”
说到这里,北堂无欢将头深深埋在胸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瘦弱的身子越发显得单薄。南宫燕更是惊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昏死在云凡怀中。
云凡双手抵在她后背,以真元注入其体内好一会,南宫燕方才脸色稍缓,慢慢睁开眼睛。但见南宫燕醒来,北堂无欢方才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也是因为如此,那恶人这才肯放弃,由余下几人护卫,离开四方城。而那时‘腐尸虫’在混乱之中侵入所有人的体内,四方城百姓无一幸免,也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北堂无欢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南宫燕身边,怜爱的握起她的小手,说道:“那一夜,你三伯伯气海被毁,性命垂危,对我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逸儿和你,保住四方城的骨血,重建四方城。”
说到这里,北堂无欢突然凄然笑了一声,“嘿,可是我这把老骨头多想随他们而去,每天闻着城中腐臭之气,每天都要将这些事想一遍,每天都想着找到那神秘人,报仇雪恨,是何等的滋味啊?”
南宫燕泣不成声,蓦地扑倒在北堂无欢怀中,哭道:“四叔叔,四叔叔……”
北堂无欢抚摸着南宫燕乌黑秀发,低声道:“燕儿,别哭孩子,身为四方城儿女,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你大伯和你爹爹妈妈都是为了四方城而死,可敬,可佩!”
云凡与厉昊轶看着他们这般,早已义愤填膺,双手握拳,恨不得立时找出那恶人,将他碎尸万段,以慰四方城三位城主和无辜惨死百姓在天之灵。
直到此刻,那北堂无欢方才忽然觉醒,看了看云凡和厉昊轶,又望望在一旁落泪的剑心,最后目光落在怀中的南宫燕身上,切声问道:“孩子,你哥哥呢?逸儿呢?”
这一问宛如晴天霹雳,在众人身旁炸响。云凡更是惊愕万分,惊道:“怎么,前辈,杨逸没有回来么?”
北堂无欢闻言,心中立时闪过一丝异样,面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惊怒道:“他不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吗,几时回来过?
“燕儿,这是怎么回事?”北堂无欢有些着急,毕竟杨逸乃是四方城少城主,也是唯一的复城希望,倘若他有何差池,当真令人无法接受。
南宫燕当下擦干泪痕,哽咽着将杨逸如何在成婚前一夜消失之事简单明了的说了。却见北堂无欢微微摇头,双眉深皱,独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淡淡道:“可是,逸儿如果真的回四方城,一定会回家,可是我除了你们四人,我根本没有见到过逸儿。难不成……难不成这孩子遇到了什么危险吗?不行,我得去寻他。”
然而,他身子一动,立时牵动经脉,额上青筋暴露,显然痛楚难当,刚刚起身,便又重新坐了下去。
“叔叔……”南宫燕担忧地叫了一声。
厉昊轶急忙走了过去,握住北堂无欢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急道:“前辈,你重伤未愈,经脉受损,又经如此大变,悲愤交加,万万不可再动真元,否则,一生修行,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北堂无欢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哼,我这把老骨头,早已看惯了生死,一生修行也不过是虚妄之物,付诸东流又如何。可逸儿乃是四方城少主,是四方城唯一的希望,倘若有何闪失,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去见大哥,有何面目去见枉死的四方城百姓?”
云凡也是心中一惊,抱着南宫燕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前辈,你先不要着急,在没有见到二哥之前,我们也都只是猜测。依晚辈所见,我们不妨在这里等两天,若是仍不见他归来,那么晚辈自当和大哥前去寻找。”
北堂无欢抬起苍老而充满悲愤的老脸,目光盯着云凡许久没有移开,终于被云凡眼中的坚毅所打动,长叹一声,说道:“好吧,如今也只得如此。倘若贼老天当真要亡我四方城,即便是我现在去找,也无济于事。一切上天自有定数,我相信逸儿也一定还活着,你们三日没有休息,就在这死亡之城休息休息吧!”
说完,北堂无欢起身向后堂走去。只见他步履蹒跚,全然没有了以前不怒自威,仙风道骨的风采,更像一位行将就木,风烛残年的老人,慢慢等死。
为了避免南宫燕触景生情,看到以往之物更加伤心难过,云凡并没有让她住在先前闺房之中,而是和厉昊轶分别找到两间客房,容南宫燕和剑心一间,他们二人则住在另一间。虽说四人三日未曾休息,但四方城遭此大变,眼下也没有了心思去睡。
南宫燕没有丝毫道法,又是女儿身,早已疲惫不堪。在剑心的守护下,渐渐闭上了眼,可是她伤心难过之余,又哪里能睡的安稳,一夜之间,惊醒了七八次,每一次都要痛哭不已,想不到当日离开爹爹妈妈,随杨逸奔赴昆仑,竟成了永别。
一连几日,南宫燕始终不得安宁,每一闭上眼,便是四方城百姓惨死之状。这切肤彻骨之痛更是牵动她体内寒毒发作,短短几日便已发作了两次,梁山伯前辈所赠的“火灵丹”也全部吃完了,好在云凡在侧,性命倒无大碍。
这一日,南宫燕突然发起烧来,饶是云凡和北堂无欢前辈费劲心思,高烧一直不退。昏迷之中,南宫燕更是胡言乱语,一时说爹爹妈妈复生,带她游山玩水,一时又说要向她索命,让她报答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云凡看在眼中,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疼惜,恨不得将所有苦楚都替她承受。又过了两日,北堂无欢前辈又亲手调理了几幅汤药,虽然高烧仍然未退,但至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再胡言乱语。
北堂无欢长叹一声,向云凡和厉昊轶使了个颜色,三人走出房间,留剑心一人照看南宫燕。云凡和厉昊轶随北堂无欢前辈行至前厅,说道:“不知前辈唤我们前来,有何吩咐?”
北堂无欢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坐吧!”云凡和厉昊轶依言坐下。
却见厉昊轶拱手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晚辈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北堂无欢舒了一口气,抬眼望着云凡二人,说道:“你们和逸儿几时义结金兰,成为兄弟的?”
厉昊轶与云凡相视一眼,当下将三人如何在昆仑大战魔域妖人,又如何不顾性命将云凡从妖女手中救出,而后就在山上结为金兰兄弟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北堂无欢听了其生死情义,心中感慨,沉吟片刻,忽然站起来,向二人深深一揖,行了一个大礼。云凡和厉昊轶顿时如遭电击,猛地一惊,同时站了起来,看着这位名动天下的老前辈,却不知此举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