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数日,匆匆而过,云凡依然杳无音信。
虽然南宫燕嘴上不说,平日俏脸之上依然灿烂如常,然而在她心中却是越发担忧,每每夜里总要一人辗转反侧,望着茫茫夜空发呆。
而云凡亦是如此,在三妙山修养之时,虽然每日妖丹疗伤之用,道行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比之前更加深了一层,隐隐有一只脚跨入离合之境的趋势。可是,这份思念终究不会因此而衰减,而是随着时间与日俱增。
而这一天,浮生苑一早就来了几位修行中人,恭敬有礼,被知客弟子请了进去。来者共有三人,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还有两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相貌英俊,举止有方,好像不是来捣乱的。
祝前辈循声而出,看了这三人一眼,道:“几位如果是来瞧病的,那就稍等片刻吧,如今天色尚早,老夫不到时辰是不出诊的。”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向祝前辈躬身施了一礼,道:“想必这位便是浮生苑祝师伯吧?”
他口称师伯,举止有礼,祝前辈不由愣了一下,“便是老夫,你们是谁?”
“赵师兄?”
未等那人开口说话,忽听剑心对着他身后一位年轻弟子叫了一声,那男子看到剑心,顿时一喜,“剑心姑娘。”
祝前辈看了看剑心,又望了望那年轻男子,疑惑道:“你们认识?”
此时,南宫燕也闻声走了出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三人,期待着是不是云凡来了消息。只见剑心淡淡一笑,将木盆放置地上,道:“前辈,他们是昙日宗的人。”
祝前辈恍然大悟,随即心中又想:“哼,昙日宗此番前来,定是为了戴家的事,但是凭你们三个,若要在此撒野,也忒不将我浮生苑放在眼里了。”
这时,梁前辈和杨逸也从南苑走了出来,道:“昙日宗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戴家之事?”
为首的那中年男子微微欠身,“弟子袁天成,这两位是赵天宇师弟和任一鸣师弟,这位便是梁师伯吧,素问师伯从来是开门见山的直爽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祝前辈突然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道:“满口屁话,天下谁不知道知道你们昙日宗跟戴家关系匪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们今日是兴师问罪来的。”
那袁天成一笑而过,却也不置可否,道:“祝师伯言重了,晚辈今日前来,只不过奉了掌门之命,想请几位赴本宗一行,将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罢了,这里有掌门亲笔书信一封,两位师伯请过目。”
梁前辈刚要去接,待他手指刚要接触到书信之时,却见祝前辈捏住两指,微微一动,那封书信倏然而起,飘飘然落到了自己手中。抬眼望去,梁前辈一只手僵在半空,似乎有些尴尬,而祝英台前辈却是一脸得意之色,轻轻将书信拆开了。
片刻之后,祝前辈点了点头,径直将这书信放入自己怀中,道:“嗯,你家宗主的意思我已知晓,但是实现声明,这几位小娃娃你怎么带走的,就怎么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倘若少了一根毫毛,休怪我把你们昙日宗搅个天翻地覆。”
袁天成躬身一揖,道:“那是自然。”
祝前辈应了一声,回头小声对南宫燕、剑心二姝说道:“昙日宗宗主亲自来信,怎么说也得给他一个面子。不过你们放心,他在心中已然承诺,断然不会为难你们,他身为一门之长,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就放心的去吧!”
南宫燕面有豫色,她倒是对此并无担心,只是怕倘若云凡归来,看不到自己会心下着急,于是道:“前辈,那云大哥他……”
“你放心,等他回来或者一有消息我自然会通知你。”
南宫燕微微点头,心中极为不舍。杨逸立在一旁,看着这三人心中甚是不悦,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有些事是想躲也躲不开的。更何况,戴家乃是昙日宗挂名弟子,昙日宗不可能置之不理。不过,昙日宗若要为难我们也得看四方城答应不答应。
三人之中,袁天成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赵天宇则是心中暗喜,不时向剑心望上几眼,而那任一鸣却是张来望去,似乎在找些什么,片刻之后,忽然道:“不知云凡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同时一怔,心下黯然。过了一会儿,南宫燕才悠悠道:“云大哥自从那日之后便不知所踪,生死未明。”
那任一鸣听了,眼中突然有一丝惊喜与遗憾划过,虽然这种异样神色一闪即过,仍是被杨逸看在眼里。杨逸哼了一声,登时心中有气,“云凡吉人自有天相,倘若有人现在幸灾乐祸的话,只怕还太早了吧。”
那任一鸣在师门也是少一辈中的佼佼者,平时便有着几分骄傲,此刻听那杨逸弦外有音,蓦地将手中仙剑握紧,缓缓抬头,向杨逸望了过去。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这时,那袁天成突然干咳几声,笑道:“杨少侠误会了,小师弟只是关心那位云凡兄弟,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倘若有云凡兄弟当场与我家宗主解释,或许会好了很多。”
祝前辈沉吟片刻,道:“云凡确实不在此间,几位若不相信,大可在老夫这里搜上一搜。”
他语气平和而不见任何怒意,那袁天成却感到一股强烈的气势直逼而来,胸中不由一阵气闷,急忙躬身,道:“晚辈不敢。”
“既然如此,请杨少侠几人前去也是一样。”
“哼,”祝前辈突然面色沉了下去,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南宫燕与剑心收拾停当,登上了袁天成实现在门外准备好的马车。临行前,南宫燕心中万分不舍,一张俏脸宛如风打的莲花,清丽依旧,却也黯淡了几分。
便在这时,梁前辈突然从南苑草屋之中冲了出来,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木盒,对南宫燕道:“丫头,这是老夫采百种药材以南疆雷火为药引炼制而成的火灵丹,在你每月十五月圆之日以温水送服,希望能够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寒毒。”
南宫燕轻轻打开方盒,之间里面静静躺着八颗红颜如火的丹药,不由心中一动,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两行清泪自脸颊轻轻滑下。南宫燕这般梨花带雨,对梁山伯前辈盈盈下拜,“谢谢伯伯。”
梁前辈微微一笑,看着这几个孩子,心中竟有些伤感,又将杨逸唤到身旁,道:“小子,此去昙日宗少则半月,多则个月,须得小心为是。而且,我所传你那些道法,每日须勤加修行,不可荒废,要知道,我们的赌注还能作数。”
杨逸听了,忽然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对着两位前辈深深一揖,随马车而去了。那袁天成也向两位前辈告别,并说了些昙日宗定不会亏待他们云云,而梁、祝两位前辈却当他是在放屁,一句也没听进去。
待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道路尽头,梁前辈才长叹一声,回过神来。然而,待他刚刚回头,猛地见祝前辈一张大脸紧紧贴在自己身前,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梁前辈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病么?”
哪知,祝前辈少有的没有跟自己斗嘴,而是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梁前辈,片刻之后,突然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背后,大摇大摆的走入草屋去了。
梁前辈一时不知所以,愣在原地,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莫名其妙。”然而,他刚走几步,突然明白其中意味,忍不住大笑起来,摇头走进了南苑草屋。
离合可伤,悲欢可叹,泪水拦不住过往,微笑止不住流觞,生活仍要继续,毕竟伤感,不是人生的主旋律。
至少,对于他二人来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