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墨天师您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回到这牢房里吧!”
牢房外张银提着食盒甚是得意,本以为已经报仇无望,没想到仇人竟又被送到了眼前,今日听闻墨丹青又被关进大牢,张银也不管天色已晚,借故要给熟人送饭,立刻就赶到了牢房,亲眼看到墨丹青落魄的模样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房中光线昏暗,墨丹青坐在角落低着头,眼里没有张银期望中的绝望反而甚是平静,一只手摩挲这胳膊上的纹身不知在想何事。
“你小子不是能耐吗,嘿嘿,我昨天可是听说画府的大人去收你家的房子抵债了!也不知道张老头和他那婆娘一把老骨头露宿街头会不会被阴魂给生吞了!”
张银见墨丹青不还口,越说越厉:“你也就在咱们村儿里逞逞威风,就你这天杀的贼子还天师呢,我呸!怕是你那好弟弟都要被人卖了为奴为仆一辈子,等你死了也只能丢到乱葬岗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真是可怜啊!”
“你可是说够了?”墨丹青语气冰冷。
“嘿嘿,我还真没说完,我……”张银话音未落便见墨丹青手臂上闪过一道白光,竟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条白色长鞭,穿过牢房缝隙朝他狠狠抽来!
张银来不及呼救便被那白色长鞭卷住了脖子,只觉脖子一紧整个人便被不由自主地撞在了牢房上!借着狭小天窗外照进来的光亮,张银才看清缠住自己的哪里是长鞭,而是一条身长数米的细长白蛇!
蛇首慢慢翘起,在昏暗的光下吐着猩红的蛇信,细长的身子绕着牢房的栅栏一圈圈地缠起,而蛇首就停在张银的眼前不足三寸之处!
张银恐惧地撰着缠在脖子上的蛇尾,张着嘴巴想要呼吸,仿若将要溺死之人!
“哗、哗、啦”
听着墨丹青脚下枷锁的声响,张银忍不住全身颤抖,充血的眼球里沁着眼泪,从没有一刻觉得死亡如此接近……
“你说,有人占了我家,赶走了张爷爷和水生?”墨丹青声音低沉,眼神森然。
“呃、呃!”张银口角流着涎水,慌乱地点头,窒息感越来越强,脑袋也越来越昏,肺和脑袋都似要炸了!
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时,脖子上的束缚猛然松开,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贪婪地呼吸着牢房里发霉腐臭的空气,眼泪和鼻涕不住地淌着,回来神来想要逃跑时才发现脚腕一紧,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而上,一路到自己的胸前!
“找到水生和张爷爷他们,把这簪子给水生,让他去洛城找华唐安救来我,要是敢耍花样乱说,你就试试是你的嘴快还是你胸前的蛇快!”
墨丹青拔下头上那只藏着朱瑛魂魄的簪子插在张银头上,声音如同催命般在张银的耳边响起,白蛇十分配合地又往上窜动了几分,蛇吻离张银的咽喉不过两寸!
张银再不敢停留一刻,跌跌撞撞地跑出牢房跟老狱卒匆匆交代后便往外跑。
墨丹青长叹口气,他心中一点也不指望华唐安能来救他,只是放心不下张祥福夫妇,更怕水生会做傻事,想让水生逃远一些……
身上的锁链禁锢了星宫,墨丹青无法施展力量,只能希望斩首那日能逃得一线生机。
因此今日不论是谁来送饭,墨丹青都决定如此来做。
白蛇甚是有灵性,这两日他已经跟白蛇交代了数次,确定不会有失后才行动,却不曾想刚好赶上了张银前来送饭,于是便将注意打到了张银的身上。
张银出了县衙一刻亦不敢停留,朝着天机府跑去,今夜他跟墨丹青所说的话真假参半,虽然那房子被画府占了不假,但张祥福夫妇和水生却被老天师接走了,他那般说多是想让墨丹青痛心绝望,可如今却险些将小命丢掉!
街上不时一阵阴风拂过,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花灯中的假人还提着灯笼笑容可掬,却更添几分凄冷。
张银看的心惊胆战一路狂奔,两日时间城中阴魂已经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神智,白日里躲藏在阴暗处,夜里便出来凝聚阴气吞噬,因而虽每夜都有十轮红日照耀,城中却愈发地阴沉起来,虽四处通明仿若白日,但天师画出的太阳即便有十颗也不及白天里阳气的十分之一……
路过画府时张银只觉头皮一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惊惧地望了望四周发现并无异常后赶忙离去,却不知头顶的簪子已经不知所踪,一个身着红艳狐裘大氅的女子悄然从天上飘落,魅惑众生的面容上一闪而过,径直地穿过了画府的院墙不知所踪……
朱瑛一路朝着画府中的住宅飘去,夜已渐渐深沉,学舍中灯火只余三两点,不多时朱瑛便寻到了唐正雄的院落,略微踌躇便飘身而入,悄无声息地进了唐正雄的房中。
唐正雄睡得正酣,却不知身边竟有一女鬼握着根簪子飘忽不定,数次朱瑛都欲要将手中的簪子插进他的咽喉,最后却化作一缕轻烟将整个床榻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
唐正雄只觉浑身一冷便从梦中惊醒,欲要起身关窗时身子兀地一僵硬,只觉手臂触到了一片滑腻,愣愣地扭过头正见床内阴暗处,一窈窕背影侧卧,如玉香肩若隐若现!
“啊!”
唐正雄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起身,那床上的女子闻声似被惊醒,慵懒地撑起身子,如雪似玉的背脊被灯光染上一层朦胧“唐大人可还记得瑛儿?”
略带魅惑的声音幽幽响起,女子发髻歪斜,转过半边侧脸,眼帘微垂望着唐正雄。
唐正雄正惊叹这女子的容貌之美,被一问才发现似乎的确见过这女子,可却又想不起来!
“唐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女子幽怨一叹,伸出玉臂放下床上的勾帘,朦胧间可闻悉悉索索地穿衣声:“罢了,我不过就是乡野村妇,哪配让唐府主牵挂,今日冒昧打扰是小妇人唐突了……”
说罢那女子素手轻轻撩开床帘,玉足点地一袭青衣罗裙飘过,立在房门前幽幽一叹,推门而出。
唐正雄下意识唤道:“瑛儿……”
可一出声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自己的声音何时变得如此年轻了?心里猛然一突,赶忙摸摸自己的脸,手却僵硬在脸上再也挪不动了,自己的胡子哪里去了?
难道……
想到此处唐正雄三步并作两步拿起一面铜镜,只见镜中之人年方三十,样貌俊朗这哪里是自己的模样!
“唐大哥,快出来看啊!”
门外传来少女黄鹂般的声音将唐正雄惊醒,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片茵茵绿草上开着三两点野花,一袭青衣罗裙的少女追着只蹁跹的蝴蝶,一股记忆也猛然跃上心头……
“我是唐正雄,瑛儿是我青梅竹马的妻子……我到了都城封官加爵,如今她来寻我,我怎能不认她!”
唐正雄自言自语着,想起往昔两人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愧疚难当,一步跨出房门却不知自己又年轻了十岁,想要上前拉住少女时,少女却忽地化作一只蝴蝶,追着另一只蝴蝶倏忽而去,所有的画面悄然破碎。
唐正雄看着少女所化的蝴蝶心痛万分,忍不住悲呼一声:“瑛儿……”
“唐府主可是在叫小女子?”唐正雄话语落下,身旁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梦中青衣罗裙的少女,可此时却穿着一袭狐裘大氅端坐在桌前,而两人也还在房中而非一片绿茵草地上!
“这……这难道是画道第三境,身临其境!”
唐正雄不敢置信地从床上坐起,望着桌前面带落寞的红衣女子只觉脑袋有些混乱,方才的一切竟都只是一场梦,一场身陷画境的梦!
“唐府主好才识!”
“啊!唐某人不才,请小姐教我!”见朱瑛承认,唐正雄赶忙翻身下床,躬身作揖。
“不敢当,今日冒昧打扰实乃有求于唐府主……”朱瑛幽幽一叹道。
闻言唐正雄不由错愕,他虽自负但也知画道境界能达到身临其境之人不是他能高攀的,可眼下这画道境界颇高的女子竟说有求于自己?
“实不相瞒,小女子如今不过一缕残魂,那画境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若非府主入梦小女子也无可奈何。但倘若是能得唐府主相助,小女子便有机会重见天日,事成后定不忘府主大人恩德!”朱瑛句句诚恳,叹息一声便作势要跪谢。
唐正雄赶忙扶住朱瑛,迟疑道:“不知小姐所求何事?”心知恐怕朱瑛所托之事定不简单,但又希望能得到朱瑛指点,一时间不敢把话说满。
朱瑛闻言神色暗淡,樱口轻启,凄然道:“此事怕是要从一月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