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继续道:“不过,看今日锦叔父稳坐中军帐,并不担心被我父皇囚住的上官皓月,应是锦叔父已稳操胜券能胜了这场仗、救出师弟吧?”
明明是来求助的,却还要顺便使上一手攻心计,瓦解他盟友的意志,楚渊看着上官陌,十分为他觉得不齿。
“上官陌,你确定你是来请我助你去救浅浅的吗?怎么我却看不见你的诚意?”楚渊冷笑道。
上官陌耸肩,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成习惯了,遇见有利的事情不算计一下,心痒。锦叔父权当没听见好了。”
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是新苏的皇帝上官陌吗?上官陌他果真是来求助的吗?满堂的将领恨不能上去踢他两脚。
上官锦更想上去给他一刀。
楚渊倒习以为常了,瞧着他,道:“你这个鬼样子,还想别人帮你?”
上官陌没甚表情,道:“我说过,你并非是帮我,你欠苏浅的,理当还她。”
楚渊淡然:“要怎么还,是我的事,还不劳你新苏的皇帝来指指点点。”
上官陌睨着他,“人若不在了,你拿什么还,还给谁?”
楚渊一拂袖,“那我就欠着。厚脸皮的事,我也不是干了一回两回了。况且,我和浅浅之间的恩怨,怕也不是谁欠谁那么简单的。”
满堂将领窃以为,自家皇帝这话说的解气。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绝不该拖泥带水。然这个窃以为还没在心里走上一个回合,就听他们家皇帝毫无气节地道:“上官陌,你需得拿出一个万无一失的策略,不然,你叫我如何出手?”
“我来,就是想和楚帝商量个万全之策出来。如今岚茨城的守城之兵不过区区二三十万,若是强攻可以,就无需楚帝插一手,我的兵力已经足够。但眼下,强攻显然不能。至于智取,岚茨城虽只有二三十万守兵,但却有一支难以撼动的祭司卫队,要从他们手上救人,十分困难。”
“我看,难的不是祭司卫队难以对付,难的是,要从祭司卫队手上救好几十号甚至上百号的人吧?如果被困的只是浅浅,以你新苏皇帝的能耐,何需拉下脸来向我求助?可,上官陌,我出手,是为浅浅,我爱上她,便是欠了她的,这没什么好怨的,可我有什么理由帮你救你手下那些人?我又不是傻子。”
“……”上官陌一时无话应对。
楚渊下起了逐客令:“请回吧。浅浅,我自会想办法去救的。至于你的人,与我无关,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上官陌睨着他:“如果是这样,就不劳楚帝费心了。苏浅我自己会救。”
楚渊冷笑了一声:“你是怕我会一味为了救浅浅,害了你的人吧?”
上官陌:“确实是这样。”
楚渊冷冷瞧着他,“你就不怕夜长梦多你父皇伤了浅浅?”
“怕。苏浅于我,是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但其他人的命,也是很重要,我不能为了苏浅就置其他人的命于不顾。”
“你上官陌何时是这样顾及他人性命的人了?”
“我一直是。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楚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你晓得,我从来就不是会低头的人,尤其是向你低头。浅浅的事,我不可能袖手。至于你的人,死活与我无关,倘或他们妨碍到我行动,我也不会吝惜送他们一程的。”
上官陌冷然:“楚渊,如果是这样,我是不会允许你插手这件事的。你最好放聪明点,不然,就算拼个两败俱伤,我也不在意。”
上官陌何曾说过这样威胁人的话。今日是真的动了他的底线了。
楚渊却不是任人威胁的人,直视着上官陌,道:“你左右不了我。”
上官陌眼眸眯起,语气森然:“楚渊,你挥兵百万,为的,不只是江山吧?你是为报仇而来,冲着我父皇的人头来的。倘或我出手阻拦,你觉得你还有几成把握能报得了仇?”
楚渊冷笑一声,“纵然一分把握没有,我楚渊,也不会后退半步。更何况,箭已在弦上,容不得我不发。上官陌,你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怎么保全你的人吧。”
上官陌有些后悔今日来长临会晤楚渊了。他来与不来,结果都是一样,楚渊早做好了救苏浅的准备,只救苏浅。如楚渊所说,他不会顾及他手下人的命。上官陌只后悔白跑了一趟,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楚渊说的不错,他如今急需要做的,是好好策划一下如何保住被囚的官员们以及修罗十三,还有,苏浅。
苏浅。单单是想到这个名字就已经令他心痛难忍。自戚苍几人逃出岚茨城之后,整座城都已戒严,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能探到她的一二消息。但,就算他得不到她的消息,以他对他父皇的了解,也晓得苏浅落在他手上不会好过。
她是不是伤得很重,是不是会被动刑,是不是寝食无着,是不是……一乱再乱的心绪因着想起苏浅已经难以把持,对楚渊冷冷抛下一句:“你最好量力而行!”人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楚渊望着他飓风般消失的身影,良久,才冷冷道:“按兵不动,等他们父子拼个你死我活再行动。楚暮,你挑几个功夫好的,随朕去看看热闹。”
这再明智不过的决策,令在场诸位将领几乎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但,皇上后来那句去看热闹,是个什么意思?要知道,有些热闹,是看不得的……然诸位将领尚未来得及劝谏,他们的年轻帝王已经像先前离开的那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人比来时的速度更迅疾了许多,载着上官陌风驰电掣一般往回赶。道路尚泥泞,夜色亦有些黑暗,却阻不住美人的脚步。
一夜疾驰,东方露出鱼肚白,美人累瘫在中军帐门前,上官陌交代一声站岗的小兵照料美人,人已经旋风般进了中军帐。
天尚未亮,帐中却已聚集了一群人。不晓得是昨夜就宿在了帐中没有离开还是怎么样,个个面色憔悴,衣衫皱皱巴巴,见上官陌一进来,都要开口询问,但一触及他黑着的脸,便都欲言又止,想问的话一句也没有问出口。
看他这个样子,也晓得是什么情况了。铁定是谈崩了。
众人站起身见礼,上官陌摆摆手,大步走到案前坐下,直截了当道:“楚渊不会和我们联手。他要单独行动去救苏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在楚渊出手之前破开岚茨城,救出被囚的所有人。否则……楚渊那个混蛋会用一众人的性命换取苏浅的独活。现在的问题是,一旦攻城,我父皇必会拿一众人的性命作要挟。你们有什么想法?”
“打仗,就会有牺牲。臣觉得,楚渊的法子未尝不是法子。毕竟,要保全所有人的性命,几乎是不可能。自然是先救帝凰重要。”说话的是昨夜才率南路大军到此的主帅之一沈恋风,双十年华的青年,从小拿的是刀枪剑戟,读的是兵书诡道,自十五岁起便已是率军之将,遇到这种事,第一念头先想到的便是如何能赢,而不是牺牲了多少。
上官陌挑眉扫视一圈,问道:“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么?”
有几个点点头。
上官陌便抿唇叹了一声,道:“可你们觉得,你们的帝凰她会同意这样做吗?”
空气就凝住了。没有一个人答话。
良久,就听墨凌道:“她虽惜命,却绝不肯苟活的,尤其是让别人为她死,她更不会同意。我想,既然城中那位抓了那么多人,不可能不提什么条件的,不然,咱们先等等,看他要提什么样的条件,再和他周旋?”
墨凌今日尤为冷静。
上官陌唇角抿得更深,“他到最后的目的,一要一统天下,二要苏浅死。所谓条件,他那样的人,是不会给你兑现的。墨凌你难道忘了他是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更何况,他所谓的条件,是让新苏和楚军火并,不两败俱伤不罢休。”
“至少,可以赢得一点时间。反正,迟早是要和楚渊有一战的。”墨凌咬牙。
一向冷若冰霜的青年月魄开口道:“皇上才说,楚渊也在行动。时间并不以我们的意志为准。”
墨凌咬着牙狠狠剜他一眼。但月魄说的是事实,他无以辩驳。
“娘的!”墨凌恨恨将一条矮凳踢了出去,矮凳顺着门飞了,他拿眼剜了一眼上官陌,咬牙切齿:“有这么个爹,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军中主帅叶清风揉了揉一筹莫展的脑门,这位墨爷真是什么人的虎须都敢撸,这个时候还赶说这种话。忙插话道:“皇上去楚营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就目前的态势做过分析,因陷进去的人太多,祭司卫队又是极厉害的,且此时的城防尤为严密,派小股人员进去劫狱基本是不可能。那就唯有攻城。但正如皇上所说,一旦开始攻城,屠皇势必会拿帝凰她们的性命做要挟。倘或此时城中有咱们的一队人马,能和咱们里应外合,趁咱们攻城的时间去营救帝凰她们,倒不失为一条策略。只是如今城中所剩不多的人马怕已被完全控制甚至屠杀,就算还有人,咱们也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