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苏浅加快了脚步,多事之秋,毕竟还有众多事务等着她去处理。
因她的娘亲忽然在前几日生了重病,劳她的爹爹一直床前伺候着,无暇替她分忧。
如今上官陌一走,只能是她亲自上阵。
回到皇宫的第一日,苏浅便将自己埋入了繁多的奏折之中。虽未满月,然事到临头逼不得已。上官陌虽吩咐楚哲代兼国事,她终是不放心楚哲那一副重伤的身板子。文武百官全都在大殿相陪,比平日里任何一个时候的人都齐全。平日上官陌将她疼宠在手心,这些事务他一手包办,都不劳她一点心力。如今他甫一离开,她才知道他平日里是过的怎样的辛苦。单单这些奏折,就已经极耗心力,更何况还有各种大小紧急状况。一国之君真不是什么好当的,不知道某些人都怎么想的,汲汲营营,苦苦算计筹谋,白骨堆山也要求取的那个位置,其实就是一个锁人的牢笼。将人困在里面日复一日只把人的精神肉体都榨干为止。
想到此,她更加想念起他来。他临行前那抵死缠绵的一吻,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
爱已经如此深了么?深到哪怕有片刻的离开她都已经无法忍受。
她忽然有些害怕,不能想象如果有一日他离开她,她要怎么活下去。如果,为什么会想着这样的如果?果然是因爱故生忧么?
傍晚的时候信使捎来一封信,写了短短几个字:已到青城,你想我了吗?
青城在五百里外,他四个时辰就走了五百里,可见赶路之急。
她提笔也写了几个字:很想。保重。写完交给了信使。
第二日一早她便收到了飞鸽传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皆是埋怨她懒惰无情,只写了四个字给他。她莞尔一笑,想着他急急赶路还能抽时间来骂她,心下并不恼他,只觉得温暖无比。有时候,有个人骂自己也是觉得幸福的。
她就在早朝的金殿上开始提笔给他回信。将一夜的思念之情尽数诉说给他听。自然将她想他想得一夜未眠的事情略去未说。文武百官在下面大气也不敢出。这两位祖宗在一起的时候谈情说爱就从不顾忌有没有人在场,如今不过回封信而已,比那些个有伤风化的事情还是好的多了。他们也着实打心底里羡慕敬服着两人的感情,自然是不忍打搅的。直到她花了一个时辰写完了一封长信,交给信使送了出去,百官才开始奏报大小事情。
一名官吏提及给一双小殿下过满月的事,她无情地驳回了。眼下的情况,哪里适合过什么满月。
况上官陌不在身边,这个满月酒喝得便没什么意思。
上官陌每日都有书信传来,信写的越来越短,字越来越少。她知道他定是忙的连写信的工夫都不多。她依然坚持每天写一封长信,什么内容也有,有时说些朝廷上的事,有时讲些冷笑话,有时还说上一两个童话故事。
上官陌有一次回道:“我真后悔没有将你变成拇指姑娘,揣在怀里带出来。如今身边寒冷,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待我回来后定要好好补偿我。”
她抱着信哭了一场。思念已如此深,单单看见他的字,就想到他的温暖,眼泪止也止不住。
她每日只有在累极的时候才能睡上一两个时辰。楚飞有时候会来陪她一小会儿,说几个笑话给她听,见她不怎么笑,也只能干坐着。苏澈每日替她处理一半以上的奏折,并没有太多时间理她了。
昔日的苏国小太子,如今的新苏澈亲王,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替她分忧不少。尽管忙的恨不能手脚并用,他有时还是抽空来陪她一会儿,也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苏浅才觉得宽慰些,他总有办法气的她哭笑不得,倒是让她省去了些相思的苦楚。
苏黛远在叶城,倒是差人送来封信,问及灾情,还问及战况,又宽慰她几句。
满月这一日,她特例将朝政交给楚哲和崔梦雪,留在春和宫陪清泽和扶光。一大早便收到墨凌的奏报。
奏报上说,发现苏启阳的增援部队悄悄进入宛幽城,为数大约有十万。看来这个回撤的日子又要遥遥无期了。
苏浅只做了个“静观”的批示。
这个时候上官陌大约已经到了邕州城,攻打宛幽城无疑会给上官陌及清风袁靖带来危险。
墨凌随战报捎来一样礼物。是两柄小小木剑。雕工甚好。信中提到晓得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办满月酒的,但礼物不能少,要记得告诉那一对小豆芽这是他们墨叔叔送的礼。
礼物倒是得了上官扶光的心,握在小手中不肯放下来。
满月酒虽未办,礼物却还是照送。远在叶城的修罗十三的人送来一堆的“宝器”,大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模型,小到文房四宝,俗到金银玉器,雅到上古失传的书籍,真是包罗万象。大约是想着总有一样能得两位小殿下的心,才杂七杂八送了这一堆。
清泽唯爱里面那一本古书,小手撕了一页就往嘴巴里填,吓得月隐赶紧将书藏了起来。
嗯,撕坏了古书不要紧,吃坏了小殿下要紧要紧。
啊,其实,哪里就能吃坏了人,那可是失传的上古奇书,撕坏了才要紧要紧。
月隐收拾着成堆的礼物,又有人送了礼来,是楚七夫妇送的一双七彩如意穗子,挂在摇篮上方,逗得两个小殿下咯咯笑不停,伸着小手要拽。
月隐赞了一声,到底姜是老的辣,这才是得清泽和扶光心的好礼物。
楚哲送来的是一支云雪山上的千年老参,捎来话:两个小的不拘怎样,还不到被一些俗物缠身的年纪,这个老参给帝凰补补。生这两个小的帝凰耗费了太多心力元气。
楚哲他忒老成。怪不得少年为相。
楚飞亲自送来一对玉凤凰。道:“这是我亲自雕刻的,给他们戴着玩。玉属阴性,我特意去庙里请高僧开了光,不会伤身的。他们还小,待日后长大了,再送他们些有用的。”
月隐想起在楚国的时候,有一年苏浅办生辰宴,这位飞世子将金银玉器把归云苑填了个满满当当,苏浅一声令下将东西全倒腾去了库房。
昔日的纨绔少年终于长大了。
据说苏浅有意让他入朝。这是打算将他长留在新苏了。
袁靖和叶清风搭伙送来了两个红珊瑚手钏。不晓得这两个人被上官容韵关起来是怎样将礼物送出来的。这能耐,啧啧。
楚飞走后,上官克的人送来了一对龙凤佩。来的人有话说:“楚梦已有身孕,这个算作聘礼。”
苏浅怒道:“告诉他,滚一边儿去,这叫近亲结婚!上官克他有毛病吧。”
接着楚渊的礼物也滚了进来。同样是一对龙凤佩。曰:“莲儿已有身孕,这个算作聘礼。”
苏浅送了他同样的话:“滚远点。还没出三代呢。”
来送礼的人说道:“敝国皇上说了,帝凰晓得的。”
苏浅先是一怔,晓得什么?后来又一悟,他们是没有血缘的。
“那也给我滚。”苏浅不由分说赶走了人。
不过楚梦和莲儿都有了身孕,这倒是好消息。
白誉和苏黛送来了两身小衣服,看手艺便晓得是苏黛亲手所缝制。月隐欢喜地给小豆芽们换上新衣,道:“这可是你们的亲姨姨亲手做的,穿着舒服吧?”
苏浅打趣她道:“你这个不亲的姨姨就没有点表示?”
月隐眉梢一挑:“怎么没表示?一大早送了两个香吻来的。”
苏浅嘴角就抽了抽。半晌挤出几个字:“你忒狡猾。铁公鸡。”
月隐朝门边努了努嘴:“真正的铁公鸡到了。”
被苏浅冠以铁公鸡之名的,天地之间,无非是那位冥国的少皇,上官陌唯一的师弟。
来的自然不是铁公鸡本人。是他身边常带着的一名侍卫,唤作梁茗的。
苏浅想着上官皓月走的时候,她刚刚大婚完,还没有生下这两根豆芽子,如今豆芽子都满月了。算算日子,去了已近两月了。但迟迟没有传出冥国的消息,不晓得他在冥国遇上了什么事情,这么长时间还没把正事搞定。
担忧却是胜过怨尤的。
即便得不到冥国的帮助,也不能让阿皓他出事。
梁茗呈上了上官皓月的礼物。乃是一枚兵符。
有了这枚兵符,便可号令这些年伏在中土的所有冥国兵士。梁茗便是派来给她使唤的首领。
苏浅掂着这枚兵符,犀利的眼神望住梁茗。梁茗禁不住一震,低下头去。头顶上响起了苏浅微沉的声音:“你们少皇,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阿皓一向待她不同,走的时候虽然同上官陌正经八百地谈了条件,却不影响她和他之间的私交。他去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宣布冥国和新苏的合作关系,却将这么一枚重要的兵符给她,分明是出了事。
她一向是了解阿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