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誉似乎看了一眼隔壁,嘴角似乎有一抹若有似无的自嘲,“嗯。”他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床前一尺处,看着苏浅。“你何苦如此折腾自己?陌太子见了定会难受的。”
苏浅自嘲般笑了一声,“他会难受吗?也许会吧。但不是因为我生病难受,而是因为我对别的男人好而难受。今日多少人见到我那般对楚渊,只怕人人都以为我是恨极了楚渊。只有他知道,我是在成全楚渊,成全他江山天下的梦想。所以他就受不住了。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自己虐自己。”
“你也许是误解陌太子了。他是因为太爱,所以眼里揉不得沙子。男人在感情这方面,总有些洁癖。”白誉开解她道。
苏浅嗤笑了一声,眸光蒙了一层雾色般看不清情绪,“是吗?所以那便可以成为不信任我的理由吗?”
白誉看着苏浅微抿嘴唇,小脸烧的绯红的模样,轻叹了一声。
“浅浅,我是希望你幸福的。当初在苏都,你选择了上官陌,你们相爱的流言满天飞,我那时只希望你的选择没有错,希望他可以是你的良人。”
苏浅看着白誉有些郑重的神色,脑子有些短路。这是大半年前她在苏国皇宫遇到的那个去向她求亲的白誉吗?那时似乎还信誓旦旦要谋回她的一颗心吧?怎么才过了大半年,他竟是这副光景了?
似乎看透了苏浅所想,白誉浅笑了一声,“我那时去苏国求娶,是真心求娶,无半点虚言。现在的这话,也是肺腑之言。不知浅浅你记不记得,五年前陌太子和我动了手,我差点命丧他手?”
苏浅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那次上官陌也受了伤,她记得自己为他心疼了好久。
“那次若非你出手,引开陌太子,就算是有云雪圣莲续命,我也是无法捡回一命。自那时起,我虽有娶你之心,但更希望的是你能真正幸福。又怎会强求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心中无我,我便只做那个默默支持你的人便是。”
苏浅有些怔愣。所以这人半年前尾随上官陌去冥国是为了她?后来她有意成全苏黛对他的情意,暗中动了些手脚,将苏黛硬塞在没去得成冥国却惹了一身伤的他的身边,他没有推拒任她摆布也是因为她?
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浅收回神智喊了一声“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苏黛。
“姐姐,她们说你病了?”人未入,声先至。苏黛进来,抬眼看见了白誉坐在床前,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走过来,坐在了床沿上。她看见苏浅烧红的脸,伸手覆在她额上,一摸,立即惊的跳了起来,“姐姐,怎么烧得这样厉害!”
苏浅抬起酸痛的胳膊把她拉着坐下,笑道:“大惊小怪,染个寒而已,两剂药就好了。月隐已经去煎药了,一会儿吃了药睡上一觉,明日就会好了。”
苏黛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苏浅。
“真没事。”苏浅笑道。离开苏国小半年,她这个妹妹及笄了,人也跟着长大了。
“对了,你及笄我不在苏国,欠了你一份及笄礼呢,今日给你补上。”
苏浅一拍脑门,伸手在枕头底下一探,摸出一枚玉兰簪子,笑着打量了一番,递在苏黛手上,“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不过是我亲手打磨,早准备好了,一直忙得也没能给你。”
苏黛打量簪子,玉确为好玉,隐隐泛着冷凝的光泽,若深秋之月,清辉凛凛不可侵,做工看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雕刻得甚是细腻精致。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苏浅立即欣喜的将发簪插在头上,从袖中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樱唇绽出一抹笑容。
“喜欢就好。很配你。”苏浅笑了笑。觉得眼皮已经沉重的快睁不开,强打起精神问道:“你们俩可是有事?”
“也不算有事,本来是想和你辞行的,我明日去白凌城,看一下我皇兄,然后回都城叶城。不过你既然病了,就等你病好了再走吧。否则小黛也不放心。”白誉道。
“这么快就走?”苏浅抿了抿唇角,随即又道:“早走些也好。如今的乾州危险重重,小黛留下来未免使我受人掣肘,你们还是离开的好。”顿了一顿,征询苏黛的意见:“小黛,你是要跟着誉皇子去的吧?”
苏黛脸有轻微的红晕,点了点头。
“也好,誉皇子可以照拂你的安危。”苏浅点了点头。“就再住几日吧,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苏浅拍了拍苏黛的手。
半晌,她实在撑不住,道:“你去看看月隐的药煎的如何了。我有点儿受不住了。”
苏黛忙起身往外走去,一开门,正逢月隐端了药进来。苏黛忙接了药,走回苏浅身边。
“正要叫苏黛去看呢,刚好你就来了。”苏浅好笑的看着月隐。
月隐来到床前,向白誉微微一礼,便走上前探了探苏浅的额头,秀眉蹙起,“怎么烧的这样厉害?也亏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还神智清醒。太子殿下在药里加了退热的药,喝了大约明日就能好些。我喂你吧。”
月隐见苏黛端着药碗不知所措,浅浅一笑,接过药碗。到底是皇家的娇女,做不来这等服侍人的活计,和她的主子哪里像是亲姐妹?
“碗给我吧,又不是不能动了。你喂我就更苦得难以下咽了。”苏浅挣扎着坐起身,月隐忙扶了一把。
苏浅也不管什么雅不雅,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下,颇有些她喝酒的气势。
月隐递上一颗酸梅,笑道:“这是楚太子府上的酸梅,太子殿下知道您爱吃,特地派人去楚太子那里要了来的。”
苏浅一怔。心里一时酸酸甜甜。所有的恼啊怒啊刹那间烟消云散。那人啊,就算再恼她怒她,不愿见她,却还是为了她甘愿连骄傲都放下。他如今和楚渊已经势同水火,却依然为了她吃药不那么苦向楚渊伸手……
吞下那颗酸梅,她口中五味杂陈。个中滋味,酸甜苦辣咸,唯有自己知道。
月隐扶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转身道:“誉皇子,青黛公主,两位去休息吧,我守着她即可。”短短几天的相处,月隐已经习惯了和苏浅的说话方式,偶尔会忘了自称奴婢,也会和她打趣上几句。对于这位没架子有脾气的公主,她俩更像是姐妹和朋友。
“拜托你了。”苏黛点点头,看苏浅已经双眸紧闭,沉沉睡去,嘱咐了月隐几句,便同白誉一起出了房间。
苏浅双眸重的再也睁不开,虽然喝了药,但药效没那么快,很快陷入昏迷状态。开始胡话连连,一直叫着上官陌的名字。
月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去敲书房的门。
“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吧,公主烧的迷迷糊糊,一直喊您的名字呢。”月隐进门便见上官陌依然保持着和白天一样的姿势,双眸盯着一幅苏浅的画像一动不动。
上官陌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太子殿下,公主烧的迷迷糊糊,一直喊您的名字呢。”月隐又重复了一遍。
她话音未落,眼前已不见了上官陌的身影。
无奈的摇了摇头,月隐转身出了书房,将门轻轻带上,没有再回苏浅的房间。
上官陌推门而入,目光触及床上羸弱的人,脚步却再也挪不动半寸。
昏睡中似乎感觉到上官陌的气息,苏浅挣扎着睁开沉重的双眸。眼帘闪过那一抹如清月般的光华,她混乱的思绪似乎有一刹那的清明。“上官陌。过来。”
苏浅竭力喊了一声。声音暗哑,如裂帛一般。几个字出口,喉咙便疼得撕裂一般。
上官陌再不复往日的轻缓优雅,脚步沉重而凌乱。短短的几步路,似乎有到天际那么远,他很费力才到达。
“苏浅,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气我把你扔到湖里,所以故意生病给我看,好让我后悔那么对你是不是?”上官陌声音暗哑,一字一句,似恼似怒,却掩饰不住心疼。
苏浅似乎清醒了许多,嘴角扯出一抹笑,抬了抬沉重的胳膊,似乎想要握住上官陌的手。
“笑的真难看。还是不要笑了。”上官陌先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搁回到被子里,拢了拢被角。
“偏笑。难看你也得看。”苏浅艰涩的开口,“上官陌,我们扯平了,你以前也这么吓我来着。那次你伤了手,故意不治伤到我面前给我看,吓得我三魂七魄都不见了。”
“苏浅,别说话了。”上官陌望着她,嗓子暗哑的声音如丝不可闻。
苏浅嚅了嚅唇。嗓子痛极,她自然是不想说话的,可眼下这情形她不哄他他能消气么?
上官陌脱掉外衣,在苏浅身边躺了下来。运起内力,须臾,全身凝起一圈冰蓝色,将苏浅罩在冰蓝之中。
苏浅滚烫的身体霎时如落在云端,如清风拂过,说不出的绵柔舒服。灵台顿时清明。
“不要,很耗内力的。我吃了药,明日就好了。”苏浅嗓子似乎不那么痛了,如有一股清泉流过喉咙,舒服了许多。
“没关系,我内力多着呢,这一点的消耗还是扛得住的。乖,你好好睡吧。”上官陌把苏浅往怀里拢了拢,在她眉梢轻轻印上一吻,并不带一丝情欲。
苏浅想着这样到第二日,他不废掉也得消耗一半内力,因他所练烈火掌心法乃是至刚纯阳的内功,如此化纯阳为至阴,消耗极大。想要令他撤掉内力,却撑不住他手指在她额角轻柔推按,不出片刻,她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