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在衣袖下暗暗猜想这些人的去向,以及南城门的事态发展。一夜过去,以楚渊的手段,即便那五万人全是以一当十的兵尖子,也早该收拾完了。更何况有润星润月两个小叛徒在,拱手相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浅浅既然好些了,那这件事我还是说一声于你吧。”楚渊语气淡然。
“嗯。”苏浅应了一声。
楚渊无奈地看了一眼埋在上官陌袖下的她,轻叹了一声,“润星润月昨夜带着五万兵马造反,攻打南城门,如今已经悉数拿下,有万余负隅顽抗者,已经被剿杀。”他淡淡出声,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一般的语气,再不复数月前围杀楚子恒时痛心疾首的模样。
苏浅埋在上官陌衣袖下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颤,指甲掐进手心犹不觉得疼。万余人被剿杀。楚渊说得倒轻松!
百丈距离,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苏浅终于体会到羞愤而死是怎么个死法。这丫的一定是在故意报复她昨夜装脚疼,让她在众人面前现眼。
楚渊麾下几十万的大军,大约个个都瞻仰到了他是如何宠她,抱着她环游军营的。她已经不堪众人的目光将脸埋在他衣袖中不敢露头。
自己都可以想象灼烫的脸此时必如熟透的红苹果。
“浅浅可好些了?”楚渊关切的声音响起。
“嗯。”苏浅闷闷的应了一声,脸隐藏在上官陌的广袖下。用脚趾头想也晓得是到了中军大帐了。
“那我便放心了。”大约是想起了昨夜被某人赶出门,他声音里仍有不愤。“昨夜发生一件大事,奈何浅浅病重,表哥只好自己处理了。”
“表哥自己处理就是了,再大的事在表哥面前也不算事。”苏浅瓮声瓮气的,依然不露脸。她只怕自己一露脸会忍不住踹楚渊几脚,只能忍着。
楚渊看了一眼苏浅,眉峰蹙了蹙,“浅浅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脸都不露?”
“折腾一夜,面容憔悴,无法见人。表哥见谅吧。我就在这袖下和你讲话吧。”苏浅说谎话不脸红。
上官陌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抱着她径直走进议事厅,落落大方的坐在椅子上,仿佛进自己家一般自在。苏浅依然被他抱在臂弯里,广袖遮盖着脸庞。既然某人说无法见人,他岂有不成全她之理?
楚渊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微抿,缓步走到主位,衣袖一甩,威仪万方地坐下。
此时的议事厅已经空无一人,数十名将领无一人在此。
苏浅在衣袖下暗暗猜想这些人的去向,以及南城门的事态发展。一夜过去,以楚渊的手段,即便那五万人全是以一当十的兵尖子,也早该收拾完了。更何况有润星润月两个小叛徒在,拱手相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浅浅既然好些了,那这件事我还是说一声于你吧。”楚渊语气淡然。
“嗯。”苏浅应了一声。
楚渊无奈地看了一眼埋在上官陌袖下的她,轻叹了一声,“润星润月昨夜带着五万兵马造反,攻打南城门,如今已经悉数拿下,有万余负隅顽抗者,已经被剿杀。”他淡淡出声,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一般的语气,再不复数月前围杀楚子恒时痛心疾首的模样。
苏浅埋在上官陌衣袖下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颤,指甲掐进手心犹不觉得疼。万余人被剿杀。楚渊说得倒轻松!
她倏地心寒如冰雪。这样的结果令她几乎无法承受。那是她的人。还没真正上战场就被剿杀。连一个军人的尊严都没能留住。
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但是因为自己一个错误决定而无辜葬送如此多性命,还是第一次。她忽然后悔死了把润家军拖入这场阴谋之中,后悔死了昨夜耍小性装生病没有去到南城门看一眼。如果她去了,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她拼死也能拦上一拦的。说到底,是她太自信楚渊佛爷心性不会下那么大狠手还是她太自信自己的筹谋算计不会生出意外?
楚氏父子恨极了润家军,日日如鲠在喉,送上嘴的肥肉又岂有不吞之理?
空气里似乎都在飘着血腥的气味。那样的气味令人气血翻腾想要呕吐。
上官陌容颜云淡风轻,抱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表哥跟我开玩笑呢吧?我就病了那么一下,你至于如此开我玩笑?”苏浅强压着几乎要灼烧的怒火,轻浅出声。声音里终究是没抑制住颤抖。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浅浅,我知道攻城应该不是你的意思。润家军狼子野心,你是被他们蒙蔽了。”楚渊面色冷淡。
苏浅蓦地从上官陌臂弯里跳了下来,一脸寒霜,水眸眯起看着楚渊,“楚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快收回你刚才的话!”她声音凌厉冷冽,还透着一丝颤抖,将她此时翻江倒海的内心出卖。
“说出去的话,怎能收回?浅浅,你节哀吧,他们不值得你痛惜伤心。”楚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生了一夜的病,大概浅浅和陌太子都累了,你们回去别院休息吧,我去南城门看一看。”
他说着,迈步往外走去。
苏浅一把抓住他衣袖,怒沉沉的瞪着他,“楚渊,快收回你的话!”她怒吼。
“我说过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况且,事实就是事实,已经发生过,如何逆天更改?浅浅病体初愈,还是不要发这么大的火。若病再重了,还得累及陌太子守护医治你。”楚渊抬手拂开苏浅扯着他衣袖的手。
晓得事实已不可改变,苏浅的手无力的垂下。脸色苍白无血色,比之昨夜内力控制装出来的苍白更甚,是如死灰一般的白。“润星润月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楚渊未看苏浅一眼,声音淡极:“他们如今是战犯,被收押在牢里,为了避嫌,浅浅还是不见的好。”
苏浅直视着楚渊,令楚渊避无可避,“楚渊,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你不能一手遮天。连人都不让我见。你什么意思?难道是你有什么阴谋怕被我知道?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润星润月攻城造反,而是你故意栽赃,借机除掉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楚渊眸中蓦地染上一丝风暴,对视着苏浅怒极的眸子,“浅浅,我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该出手的时候,我绝不会手软。阴谋阳谋什么的,我也向来不排斥用。你不是早就知道?”他逼视着苏浅,令苏浅不由倒退几步,“你又何尝不是?他又何尝不是?”他指着上官陌,声音寒厉,“有些事情,咱们都心照不宣,何必点明了说破了?不过是互揭伤疤互晒黑暗。何必呢?”
看着苏浅有些怔愣的表情,楚渊甩了甩衣袖,收回目光,“军务在身,恕不奉陪。”他大步往外走去。
苏浅只觉心一寸寸往下沉。脸色冷得欺霜赛雪。
前世今生,似乎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绝望,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罪恶的行为。想起她前世虽然活的惨淡卑微,但从未有过阴谋算计汲汲营营伤害人的行为,也从未直面过生死的惨烈,如今想起来才觉得那时的日子真的很好,至少比如今这黑暗血腥的日子好了不止千万倍。
就在楚渊走到门口之际,苏浅忽然低沉着嗓音道:“晒出来又有何不可?楚渊。”
他没有说错一个字。这一场江山天下的戏码,没有一个人是置身事外的,没有一个人是干净不染尘的。苏浅忽然厌极倦极,心里被重重的阴影笼罩,阴寒无比。外面晨起的日出洒出一片耀眼霞光,她却觉得心里暗如地狱,眼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上官陌忽然起身走到苏浅面前,看着她眸子里风暴席卷的黑暗,仿佛无底的深渊,他眉目一紧,伸臂将她环住,“你累了,走吧,跟我回别院。”他柔声轻叹。
苏浅仿若不闻,涌着无边黑暗的眸子看向上官陌,嘴角衔着七分绝望三分自嘲的笑,仿若开在风中的罂粟,又如往生桥边的曼珠沙华,有着惑人心魂的奇异美丽,也有着令人心死的绝望。上官陌心尖猛的一颤,墨黑的眯成一线,揽住她的手臂紧了紧。
楚渊感觉到身后不同寻常的气息,如死亡气息一般,透着毁天灭地般的绝望。他忍不住回头。入眼处苏浅挺直僵硬的站在他身后,瘦削的身躯散发着凛凛寒意,如同来自地狱的寒冷。
“回别院吧。”上官陌又柔声道,伸臂欲抱起她。
苏浅倏地闪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臂,眉心深锁看着上官陌,“上官陌,你怕什么?怕我黑暗的手段晒在你面前?怕见到我刽子手屠夫视人命如草芥的一面?”,她嗤笑了一声,“其实你一直都清楚,这一场阴谋之中,一直有我的参与,我的算计,而你是那个被我和楚渊一起算计的人。”苏浅语速极快,不容上官陌打断。
但上官陌伸手捂住了她的唇,不让她有再说话的机会。他声音有些冷,又有些无奈的轻柔,“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回别院。”他忽然横抱起她,不容她反抗,越过楚渊,往外走去。
苏浅挣扎踢打,却被他紧紧禁锢,拳脚落在他身上如打在棉花上,丝毫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