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昏昏,帷幔重重。无双笑得温和,宫女倏地变了脸色。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下还从未见过像姑娘这样的侍女,容貌出众自不必说,身段姣好也无可厚非,却是连这昂贵的荼芜熏香都用得起。”
这话有些轻佻了,可从无双嘴里说出来,却是一派正经与优雅,毫无可诟病之处。而那假扮宫女的女子早已羞红了一张俏脸,绞着手指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帷帐掩映下,躺在床上那人突然低低笑起来:
“公子好眼力。”
无双听了,但笑不语,静静等着那人后面的话。
果然,那人又道:“我的确不是三皇子,她也不是宫女。可是,难道阁下就是无双公子吗?”
帷帐被掀开,床上那人在帷帐后显出真容,竟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与扮作宫女的那名女子容貌上六分相似,只是眉宇之间更显英气秀挺,剑眉星眼,一双墨黑的瞳子深沉如渊,冷冽胜刀锋。
男子的眼神原本十分不屑,却在看清无双面容的那一刻,霎时陷入怔忡。
一直潜在殿外众多侍卫接到指示,已然持兵入殿,手中长剑直指无双,刀锋凌厉。
无双泰然自若:“在下乃是夙玉阁的主人,爻辞谷的无双公子。你们当真,要与我刀剑相向?”
先前扮作宫女的少女一声冷哼,斥责无双道:“你好大胆子,假扮无双公子招摇撞骗也就罢了,如今在这皇宫大内被我哥哥拆穿,竟然还敢死鸭子嘴硬!”
“哥哥?”无双的目光在少女与男子身上各自打量一番,心下了然,“你们就是三殿下秦康的一双儿女,黎世子和云娴郡主?”
少女讶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无双嘴角轻勾,一双凤眸微微弯起来,似乎是觉得好笑。
见无双这神情,云娴心知对方定是看轻了自己,不禁腾的一下红了脸,又觉得十分不服气,气急败坏地向还坐在床上的秦黎喊道:“哥~这个人,他取笑我……”
秦黎面上阴晴不定,直直盯着无双良久。
云娴见向来宠爱自己的哥哥不理会自己,不免气得一跺脚,又委屈地唤了一声:“哥……”
秦黎眉头紧皱,一双墨黑的瞳子眸光黯黯,正欲开口时,殿门外竟又响起一个声音:“你不是无双公子。你是何人?”
人声苍严,步伐稳重,不怒自威。
秦黎和云娴听了脸色均是一变。
云娴是满满的惊喜,欢喜地喊了一声:“皇爷爷!”
秦黎却是惊中带忧,甚至隐隐几分慌乱,一时间眉头蹙得更深。
两排侍卫簇拥着一人走进宫殿来,来人一身明黄衣装,须发花白,步伐缓慢,虽已年逾花甲,气度却不凡,仍是眼神清明,举手抬足间尽显尊贵与威严,正是明帝秦炎。
掩在昏沉帷缦后的凤眸不动声色地闪了闪,无双垂下眼睑,起身对明帝秦炎揖手行礼:“爻辞谷无双,见过陛下。”
明帝听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一旁跟着的王公公立即斥道:“大胆!既知是陛下,怎么还不下跪!”
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无双缓缓抬头,毫无畏惧地对上面前那身居高位的老者的视线,凤眸中是七月湖面一般的平静,无悲无喜。
明帝却蓦地变了脸色,死死盯住了无双的脸。
王公公更是大惊失色,颤抖着手指指向无双,嘴巴长得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暗暗将明帝与王公公的神情收入眼底,秦黎中规中矩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无双恰于此时开口解释道:“爻辞谷并非天子王土,亦不受任何一国管辖,爻辞谷的人自然也不是任何一国的臣民,此事世人皆知。既非臣民,我又何须下跪?”语调温和,不卑不亢。
明帝定了定心神,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爻辞谷,无双。”
“可无双公子二十年前就死了,难道还会死而复生不成?”明帝冷笑,一字一顿地道,“你,只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东施效颦也好,死而复生也罢。”无双轻描淡写地说着,抬眼与明帝对视,凤眸中一片漠然,“倒是陛下这病,若再不诊治,恐怕就真的时日无多了。”
“你!”明帝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你看得出来?”
“医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可单凭望诊,在下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无双轻笑,“若要诊断详尽,仍需号脉观察。”
明帝盯住无双,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眼神中透出几分探究:“你……当真是爻辞谷的人?”
无双反问:“陛下何故如此怀疑?”
这俩人,一个是万人朝拜的君王,一个是恃才傲物的隐士,眼下竟是谁也不肯相让,再这样对峙下去,唯恐有变数。一旁静观良久的秦黎适时开口道:“既然先生有能,还请为陛下诊断一二。”
“啊……对,”王公公也赶忙对明帝劝道,“陛下,还是先让无……这位先生为您诊断吧?”
“让此人为朕诊脉?哼!”明帝拂袖,已有动怒的迹象,“朕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无双听了也不怒,仍是那番淡然无波的态度,抬腿就要越过众人出宫去:“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先生留步!”秦黎上前一步,拦在无双面前,殿中侍卫见状也欲将剑尖逼近一步,被秦黎斥退。
王公公又在明帝耳旁劝道:“陛下,身体为重……这儿是在皇宫里……他既然敢来就不会造次的……”
王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留意明帝的表情。好说歹说劝了一阵子,总算见明帝的神色缓和了些,王公公心中一松,便传人进来,一番收拾。
明帝面上虽仍是不善,但却走到床前坐下,将一只手搭在了脉枕上。之前剑拔弩张的侍卫们也在王公公的吩咐下撤了,只留了一两个常跟的近侍。
自始至终,无双都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他们。
云娴看得不明所以,小声向秦黎问道:“哥……”被秦黎以眼神制止,示意她莫要在此时多话。
场面上看似妥协,实则明帝一方众人的戒备丝毫未减。反观无双,却像一个普通的医者一样,为明帝诊断时手法熟练,目光专注,态度谨然。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无双拿来纸笔,写下一张药方来。
秦黎问道:“陛下的情况如何?”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难免心力交瘁,积劳成疾。无妨,好好调理一下就是了。”无双道,“你们若是对在下的方子有疑,可传太医前来察看。”
秦黎便笑:“先生言重了。”
无双似是斟酌了片刻,又道:“只是其中一味药,怕是难得。”
秦黎奇道:“何药?”
无双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瞥向明帝的方向,一双凤眸半敛清辉,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道:“碧海苍莲。”
“荒唐!”
明帝当即怒斥出声,引得王公公慌忙去给他顺气:“陛下息怒!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秦黎也微微变了脸色。他思忖片刻,仍是向无双笑问道:“先生此举可就是强人所难了——那碧海苍莲早已绝迹于世,我大轩纵是物产丰茂,也无力回天。不如先生重写个方子,将这碧海苍莲替换了吧?”
“是啊,先生,还是将这碧海苍莲替换了吧。”王公公在一旁附和道,“只要先生开出的药材是这世上有的,管它是山中珍奇,还是海下瑰宝,以我大轩的国力,莫说是一味了,便是几味,咱们也定能将它寻来。”
无双却是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我既是说出了是碧海苍莲,就必然非它不可。”
秦黎的笑容僵在脸上。
王公公满是皱纹的老脸垮了下去。
明帝隔着帷缦看他,眼神阴鸷,似已动了杀心。
云娴旁听至此,早已是义愤填膺,娇声斥道:“你!你这不明摆着是强人所难嘛?!”
她心中愤懑,不吐不快,还欲再奚落无双几句,便是秦黎瞪她也不顾。
无双凤眸微挑,自眼梢朝这云娴郡主投去一缕目光,云淡风轻。云娴却被他看得一怔,先前诸多怨词已至嘴边,竟是一下子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无双却无心理她,仍是浅笑温言,白衣和煦如春风拂面,坦然对明帝道:“碧海苍莲早已绝迹不假,可陛下仔细想一想,这世上,当真是一株也寻不到了吗?”
秦黎心思敏捷,细想之下立即有了计较,心中立时一惊,却不敢妄言,只好偷眼去窥看明帝的神色,却发现明帝亦是一脸阴晴不定,一双苍老浑浊的眼冷冷盯着无双。
“言尽于此,在下告退。”
无双对明帝揖首作别,继而拂袖转身,嘴角犹带三分浅笑安然,一身白衣俊美无暇,径自坦然离去。
这份气度超然,生生震慑人心。明帝不下命令,满殿侍卫刀兵竟无一人敢拦,皆是满目戒备与惊叹交织的奇异视线,目送那一袭白衣一路走出宫殿,似谪仙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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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便是人间好时节
从险些沦为阶下囚,到被一国皇室奉为座上宾,只需一天时间。
无双在皇宫中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风平浪静。
明帝似乎已经默认了他作为爻辞谷“无双公子”的身份。既然一国之君不作质疑,底下的臣民自然也不敢有异议,百姓更是对此奉若圣旨,深信不疑。
无双心里却明白得很,这明帝秦炎生性多疑,留着自己住在这宫里,只是为了给他治病,顺便监视自己罢了。
即便如此,明帝也不敢将心中对无双的怀疑表现得太过明显。无双更是不在意这些,每日卯时起酉时息,饭菜有专人来送,他除了喝喝茶看看书,就是在林间走一走散散心,倒也真是闲得很。
这一日,他正看着医典,鼻尖忽地生出一缕沁人熏香,身后随之响起一个明快声调:“你在看什么?”
无双回头,便看到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身荷粉罗裳衬得她面色红润,笑容明丽,娇俏而不失华贵。
“原来是云娴郡主。”无双合上书,对来人笑得温润,“在下看的不过是医典罢了。”
“医典?你还真是醉心医术啊。”云娴摇了摇头,似是觉得费解,“整日对着这些医书,你就不会觉得闷吗?”
无双笑道:“不会。”
“我觉得闷死了。”云娴嘀咕了一句,忽而对无双道,“都怪你!”
无双面露不解:“嗯?”
这一声“嗯?”本是平常,可由无双说出来,莫名就带了三分宠溺与旖旎,愣是把云娴想说的话都生生逼了回去。
她这一趟本就是来埋怨无双的,然而任谁对着这么好看的人,都会很容易就没了脾气,再加之无双本就是个温和的人,便更难让人对他发怒。
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落败而归,只好恨恨对无双咬牙:“都怨你,要不是你写的那劳什子药方,皇爷爷也不会把淑惠小姑姑嫁到太昊去。”
无双略一思索,当即了然:“太昊将国库里保存的那一株碧海苍莲,拿出来做了聘礼?”
“是。”云娴撇了嘴,“可怜了我如花似玉的小姑姑,她也才比我大两岁罢了,就要远嫁别国……”
云娴这气实在撒得毫无道理。毕竟无双只是提供了药方而已,并不能左右明帝的决定。奈何这小姑娘无法去责怪自己的君王祖父,便自以为是地将罪责都归结到无双头上。
无双并不恼,只觉得好笑而已。他也确实轻轻地笑出了声。
云娴瞪他:“你笑什么。”
无双不答,只问道:“你既然这样心疼淑惠公主,为何不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我去了……”
“噢?”真是个胆大的小丫头,这倒是令无双意外。
“可是皇爷爷说,君无戏言。况且这和亲一事,总要有人去的,如果淑惠小姑姑不去的话,就……就……”
“就如何?”
“就……”云娴又恨恨瞪了无双一眼,不知何故,这一次连脸颊也微微泛了红,“就让我去!”
无双点头:“原来如此。”
云娴实在不满无双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好像这世间万物都不能教他放在心上。想了一阵子,云娴问他:“你此次来泰平,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无双沉吟片刻,答了两个字:“寻人。”
云娴好奇心起:“寻什么人?”
无双笑而不语。
云娴也不气馁,继续追问道:“既然是要寻人,你怎么还闲在宫里?这般不上心,你要寻的人几时才能寻得到?”
“无妨。”无双面色如故,“该见面时,自然会见到的。”
“……”云娴气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来寻人的吧!”
无双笑笑,不置可否。
“还是说……”云娴的眼睛转了转,试探地问道,“你要寻的这个人,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不。”出乎云娴意料,无双不仅否决了她的话,更是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如今这世上,除了我要寻的这个人,便没有什么值得我放在心上。”
这一刻,那双凤眸里的光彩太过深沉与郑重,几乎要变成一个漩涡,生生摄了人的魂去。
云娴被这眼神震慑,怔忡了片刻才道:“那、那你还不快去、找人。”
无双笑了笑,仍是不答。
云娴像是一下子泄了气,也不继续提那些烦心事了。无双更是淡然处之,不置一词。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片刻,云娴又好奇地向无双问道:“对了,你与我哥哥认识吗?”
“黎世子?”无双浅笑着摇头,“我已多年不出爻辞谷,除了看病之外,亦不曾与各国皇室中人有过交情,与你哥哥黎世子自然也是不认识的。郡主何故有此一问?”
“可是我看那日哥哥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认识你的样子。”
“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去问你哥哥,却要跑来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问?可是哥哥不跟我说啊,所以我只好来问你了……”
云娴咬着下嘴唇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竟变得无比讶然:
“不对!二十多年前无双公子死讯传出来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就算爻辞谷避世,死讯是谣传,那无双公子如今也该是一个中年人了。你怎么会这么年轻?”
无双的凤眸微沉,却不说话,长长眼睑扫下一片蝶翼般的阴影,看不出其中的思绪。
云娴却愈发惊异:“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无双公子……或者说你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无双公子……莫非你是他的弟子?或是他的后人?”
“弟子?后人?”无双笑起来。
这笑容明明是一贯的和煦,不知为何,云娴却觉得其中透了些许嘲讽的意味。
无双淡然道:“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一个无双公子。”
云娴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忐忑地看着他,喃喃应了一声:“嗯……”
“你怎样想都好。”
无双不再说话,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假山下,一池清水被春风吹皱,目光幽幽。
这一场和亲其实来得不算突兀。大轩与太昊素来交好,历代之间和亲事宜亦不算少见,亲上加亲也是对政权稳定的另一种维护。
三月,正是桃花开的好时节。淑惠公主的送亲仪仗已置办妥当,只待择日出发。
云娴郡主与淑惠公主之间虽隔着辈分,但因云娴自幼居住宫中,两人又年岁相仿,彼此之间更像是姐妹而非姑侄。
眼看着淑惠公主即将远嫁,云娴心中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几乎日日都要往淑惠公主的寝殿跑,还偷偷哭了好几次鼻子。
“小姑姑……云娴舍不得你走……”
“我的好云娴,且看开些。”淑惠公主只觉得啼笑皆非,又不得不按捺性子来安慰这个小丫头,“我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皇宫里做个老姑娘,你说不是?”
云娴带着鼻音道:“是……”
淑惠公主忙再接再厉劝道:“更何况我要嫁的是一国之君,嫁过去之后便是万人之上,吃穿用度比起我在大轩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如你在大轩招个驸马,一生一世一双人?”云娴吸着鼻子嘟囔,“别以为我不知道,别说只是一个贵妃的头衔,就是让你去做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去和众多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你也不见得会稀罕。”
淑惠听得一时默然。她这个小侄女,看似年少懵懂,心思却澄明灵敏,这一番话,正道出了她多日来藏而未言的心事。
可生在帝王家的女人,又有几件事可由得自己做主的?淑惠叹了口气,算是将这些忿闷思绪都散了去,又对云娴笑道:“你说的有理。那小姑姑就在此祝咱们的云娴郡主,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啦。”
云娴被淑惠一句话逗得羞红了脸,嗔怒地白了她一眼:“你这叫什么话……”
淑惠意有所指地看着云娴,笑道:“我可听外面那些小宫女说过,你这几日往无双公子那里跑得频繁啊……”
“这帮净晓得背后嚼人口舌的!”云娴气得一跺脚,“回头我非要教训教训她们,看她们还敢不敢偷懒多嘴了!”
“息怒啊,云娴郡主!”淑惠佯装求饶,又笑着将云娴拉到跟前,细细问她:“云娴,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中意那无双公子?”
“哼!”云娴语带怨怒,“谁中意他?要不是他写的药方,你也不至于嫁到太昊去和亲!我恨他还来不及呢!”
淑惠知晓云娴的性子,也懒得再去戳穿她的口是心非,只道:“你也就嘴上这么说说。”
顿了顿,淑惠又对她道:“不过我这一次去太昊和亲,行程少则半月,多则两个月,无双公子是会随行的。”
“他随行?”云娴诧异,“为何?”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问问?”
“我……”云娴嗫喏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她也不曾去向无双问过此事。
事实上,直至和亲仪仗出行之日,云娴都不曾再见过无双公子。再见面之时,已是数月之后,夏末秋初。
这几乎成了她人生中的一桩无法弥补的憾事。在往后漫长年月里,她时常会想,倘若当年春日,她放下自以为是的少女娇矜,去问去缠,去挽留无双的脚步,哪怕是随他一起走了,那她与无双之间,是不是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