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秉生急急忙忙错开眼,耐心而又温声地安抚道,“我们只是去外地采办一些花草茶叶,三五天便可回来了。”
同心一听也急了,若是安秉生也走了,那这个曼云居恐怕自己也待不下去了。
在这里除了安秉生和祥晋欢迎她,便是那位孟静怡姑娘了。
前不久孟静怡走了,如今安秉生和祥晋也要走,她也不想再留在此地了。
迟疑了片刻,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哀求的意味,“安大哥,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你们……可不可以带上我,我还从未采办过茶叶呢?”
若是就此提出告别会不会显得有些仓促了,倒不如跟他们一起出去,待他们采办完茶叶,自己再到半路与他们道别。
熟料,此话一出,安秉生立马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有些决绝地开口道“不行,路途凶险,我不放心你跟着。”
“我不怕!”同心眼里闪过一丝坚持,柔声道,“况且安大哥不是武艺高强吗?你可以保护我呀。”
望着美人皓眸带着期许的眼神,试问世间又有哪个男子忍心拒绝,本欲继续摇头的安秉生,竟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出了杭州,踏上一艘小船,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感受当地的风俗民情,可是安秉生却从不让同心参与采办茶叶的事情,倒是吩咐楚碧陪着自己到处游山玩水,怡然自乐。
日日与楚碧形影不离的相处,同心隐约可以发觉这个小丫头心里的不情愿。
她却不怪,像她这样一个不速之客忽然闯入别人的生活,确实没有资格去怪罪别人。
所以一路上,她也只好假装不知,毕竟是时候离开了。
终于安秉生的茶叶采办完毕,到了回曼云居的时日了,同心却无丝毫归意,“安大哥,我想还是不和你们回去了。”
“为什么?”面对同心突如其来的主意,安秉生有些心慌意乱。
“这些日子有劳安大哥照顾了,可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同心越是眷恋大家所给予的亲情,他日……便越不想离去。”同心的眸底悄悄浮现出一抹不舍之色,但一抬眸,又尽数消失殆尽。
“曼云居的人都曾是无依无靠的孤独之人,大家相聚于此便是亲人。”安秉生稍稍暗下眸子,极力挽留道,“曼云居也有个规矩,倘若有朝一日,有人寻得了他的亲人,其余众人定不会阻挠其与家人团聚,反而会放上百只五彩的天灯祝愿。倘若永远找不到亲人,那我们便是一辈子的家人。”
“我…”同心一时语塞,眼下的她正好也是无依无靠的孤独之人,若是离开了他们,自己也不知何去何从。
江南也来过了,同宇的心愿也了,那她自己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呢?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一片黑暗,而身边的男子却是黑暗中的那一点星光,正一点点地照亮她的世界。
“其实,曼云居并非是一间茶馆,而是徒具茶馆表象的药庐。”
看着同心犹豫不定的神情,安秉生又解释道,“我是个大夫,从小便不喜药草的苦涩。倒是对花草茶颇有研究,便以茶入药,以茶治病,享受茶香四溢的同时,又可药到病除。心儿,你可愿意留下帮我,一同治病救人。”
以茶救人,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她发现曼云居的客人那么奇怪,而祥晋招呼客人时也不像一般小斯,利索的动作里多了几分谨慎。
同心的眸底慢慢浮现出钦佩与赞赏的目光,若是她活着还可以去救治其他的人,或许这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了。
面对安秉生的提议,自知也是无法拒绝了。
轻轻点了点头,慢慢弯起唇角,“承蒙安大哥不弃,我愿意跟你学习一同救治旁人。”
“太好了,心儿,我替那些病人谢谢你。”安秉生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欣喜。
望着他欣喜若狂的眸子,同心略略显得有些错愕,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应答才好,只是对着他弯了弯唇角。
……
养心殿。
奏折堆积如小山,可弘历从昨夜至今日下午都没有一点儿心思来顾及。
御桌周围铺满了一张张宣纸,每一张纸上都勾勒着他朝思暮想的人的模样。
弘历提笔的手早已经发麻,可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画着同心的画像。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还有她的一颦一笑早就刻入了他的心里。
已不记得此刻画第几张,亦或是第几十张,他似乎根本就没有留下来的念头。
同心离宫已经三月有余了,他依然没有得到半点音讯,思念早已在他的心里泛滥成灾,日夜折磨着他,若是再见不到她,他真的会被逼疯的。
一滴黑墨忽然挥洒在龙袍上,吓得陆九英急忙上前,温声劝道,“皇上,龙袍有些脏了,您先歇一会儿吧,奴才让人为您换一件吧。”
盯着画像愣愣出神的弘历,闻声后才渐渐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果真脏了。
放下手中的御笔,重重扶额,他果然是想她想得痴狂了。
弘历绕开御桌,一边朝内堂走去,一边吩咐道,“把这些画都收好吧。”
“是,奴才遵旨。”陆九英忙不迭地应着,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把皇上给劝住了。
弘历刚走几步又倏地顿住脚步,淡声道,“选一副画得神似的,挂在如意馆内吧,朕差点忘了如意馆还没有挂上皇后的画像。”
说完便举步去了内室。
陆九英急忙应着,紧接着仔仔细细挑选起来,皇上这一幅幅画像,张张都十分神似,要让他挑选还真有些为难了。
选了好一会儿功夫,发现有一张画像上,娘娘眉宇间的那颗诛砂红痣点得特为神似,行,就这一张吧。
陆九英满心欢喜地将这张画像裹好,亲自送去如意馆,待守着将此画挂好,才回了养心殿。
……
返回曼云居的途中,一路上却是静得发奇,尤其进入虎踞山后,一股诡异的气氛令众人瘆得慌。
安秉生神色忽然变得格外地谨慎起来,刻意地往同心身前挪去,温声细语,“无论发生何事,都要与我寸步不离。”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副模样,虽然心底有许多疑问,但同心也知晓当下并非是询问的时候,只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随众人前行。
“冲!”
只闻得一声惊吼,数十个山匪突现眼前,朝大家快速奔来,杀的众人措手不及。
然而眼前的这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祥晋,楚碧个个是高手,轻而易举便冲向前将几个山匪撂倒。
安秉生亦是临危不乱,一手抓住同心掩于身后,另一只手握长剑,不断挡住山匪的进攻。
虽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但同心依旧是面不改色,任安秉生如何游刃有余地牵引自己灵巧地避开山匪的刀剑。
眼见山匪尽数快被安秉生一行人打倒在地,却有一山匪头目暗中使诈,趁安秉生一面护着同心,一面又要打斗,挥起手中的长剑便从侧面直逼而来。
一束阳光于剑身反射,恰巧闪现在同心的棕色色眼眸之上,就在剑尖即将插入安秉生左肩的千钧一发之际,同心用力挣脱安秉生的手,弯腰拾起地面的一块石子,精准地打向握剑之人的手腕。
随着一声长剑落地的声响,安秉生眼疾手快一掌打倒了这个突袭的山匪。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如此柔弱的纤纤之躯,竟是这般精通暗器。
山匪眼见突袭失败,纷纷慌乱逃去。
安秉生惊讶地望着安静立于身旁的同心,许久不语,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步态轻盈之至,怎么可能身怀武艺,每每想到那次苏州之行,在雨中抱住她的柔弱身躯,便不可能将她同习武之人相比。
同心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感到有些不自在,鼓足音量,“我本就不是什么柔弱淑女,虽然不像你们这般精通武艺,但从小便对暗器颇有研究,从前没有告诉你们,只是没有想起。”
听了同心的话,安秉生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自不量力了,还说要保护你,刚刚若非你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我已…”
“安大哥莫要取笑我了,若是让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同心谦和应道,又将目光快速地在厚重的茶叶箱上扫过,心里开始有了些许猜忌,盈盈笑道,“倒是你们的身手让我大吃一惊,平凡的茶商,个个武艺竟是这般高强。”
众人立刻不自然地笑了笑,待祥晋神色谨慎地整理了一下货物后,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回去再来深讨武艺这回事吧。”
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的身份,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大大出乎了安秉生的料想,他越发迫切地想要了解同心身上的传奇故事。
睿智如她,聪慧如她,几车茶叶便能让山匪们垂涎欲滴,还有祥晋和安秉生亦是十分谨慎,可惜同心却没有任何的机会接触到这批货物。
直觉告诉自己,这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茶商这么简单,他们到底又有什么秘密呢?
既然选择留下,探探究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