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凤翔
陌夜漓—函玉
[序]
悠悠后宫，女子颜色不复存在，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苍老的容颜上是两行泪水，她的对面，正是她心中那个人的排位！香烟袅娜，烛泪点点，灼伤的，不知是谁的眼眸。
回头望了一眼跪着的众人，泪水无声滑落。
[一]
她出生在一个将门世家，她的爹爹乃凤翔第一大将，却不希望她继续为武，便请来夫子教给她琴棋书画，但不知是家族原因还是什么原因，她还是对武感兴趣。
她同别家小姐不同，别的女子都是粉衣红裳，胭脂俗粉，她却是一身白衣，扬言道：“白色与银色比较像。”
武，银甲，与她来说，是梦。
[二]
那年她十五岁，听说因宵国打来了，她便请兵，却被父亲拒绝：“女儿家待嫁便好，此事皆是大丈夫所为！”
嫁？她十五年来见的男子就只有爹爹，师傅和两个哥哥，再就是她心中的伊人，府里甚至小斯都由丫鬟代劳。
师傅是个年龄不大的男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武双全样貌甚好。用爹爹的话说，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女婿，可是她真的不喜欢他。
他是谁？年仅十七岁的江湖上毒医圣手！却甘愿留在小小的将府！没人知道什么能量让他留下来的，只有他的爹爹知道。
[三]
哥哥们相继大婚，这年，她十八岁，他二十岁。
二十岁和十几岁已经是不同了，她生的落落大方，更是被他教导成了全能人才。
“玉儿，你可以出师了，为师也回山喽！记得想我！”
他年龄不大，语气却十分老成，她总是觉得很有压迫感，哪怕，语气带着宠溺。三年青春葬送在这将府，男子呼出一口气，抚了抚衣袖，带着女子恶狠狠的两个字，遗憾的走了。
“不会！”
[四]
听说又要打了，而且这次居然是内战，小公主挑起来的事，默凉皱了皱眉，她们是跟随朝廷的，哪怕支持小公主也只能为皇家办事。
小公主来势凶猛，一举灭国登上龙椅。她父亲同两个哥哥战死沙场。
本以为必死无疑，一袭白衣如同鬼魅出现在她面前，请求新帝放了她，新帝同意了，册封她为护国将军，便是女承父业。
他拉她谢恩，众目睽睽之下抱起她转眼消失。
男子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在她伤口处摩挲：“痛吗？”
默凉知道他在为她抹药，手指小心翼翼的，她只觉得一阵酥痒，再就是凉凉的感觉。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忍痛，手指又轻了些。
“师傅……”
“我有名字！”
“千夜，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了别人……”
“是的，我知道！”
[五]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她与师傅只见的秘密。
她五岁时，她的爹爹带她去了因宵国游玩，在那里，她看到了两个白衣小男孩，都生的粉雕玉琢，她虽不懂，却被男孩唇角明媚的笑容勾走了魂魄。
从此小小的心底印上了一个名字——陌夜漓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
[六]
内战刚结束不久，就又要打了，她的梦想终于实现，却后悔当这个将军。
因为她的对手是他，他喜欢的那个人。
两军交战，她身着红光银甲，手执血染长枪，心底却不禁发凉，看见不远处浴血奋战的人影，泪水从眼眸滑落，滴在泛着金属光泽的长枪利刃上。
哪知对准她要害的软剑收了回去。
“姑娘家不好好在家洗衣做饭，穿什么战甲，朕不杀女人，你且回去！”
原来他，都已经称帝了呵……
她方节节后退，被迫退进城去，关上了城门。忽然不知哪里响起一首杀气腾腾的古筝曲。
……
四起号角吹
月下银光锐
沙骨成堆
将士千杯不醉
待城池化灰
英雄银甲归
……
转眸瞬间，她看见她的师傅坐在城下，对面就是千万雄狮，竟然都被琴声镇住了，忘记了进攻。
琴声渐渐小了，默凉站在城楼上往下看，男子身影单薄的仿佛可以被风吹垮，却迎风而坐，指尖泛着月光，白衣上也沾满血迹。
忽然琴弦断了，男子吐出一口血来，口里说着什么，但是声音被淹没在喊杀声中。
杀气腾腾的曲子因为琴弦断了而铮铮然，敌国将士又突然暴躁起来，几乎要再次狂奔。
[七]
不知城门被谁打开，一抹白影被血尽数染红，少年捂着心口处，触目惊心的血迹争先恐后涌出心脏，染红大地。
少年却是附在她师傅耳旁说了几句话，两张脸凑在一起时，刺痛了她的眼眸，一样的苍白，竟…如此相似……
她的师傅也站起身来，显然之前就受了伤，现在十指皆破，指尖泛着红光。
她的心上人，也就是因宵国君将手中重剑插入泥土，众将士也沉默了。
两抹白影擦肩而过，相似的脸上是相似的表情，哪怕身子破碎，依旧温润如玉，而因宵国君呢？面对步伐不稳，朝他走来的弟弟，竟然就只是收了武器，扶都不扶一下。
忽然城楼上多了一个人影，一身金袍的映寒面若冰霜，出现在城楼上。
凤翔士气大震，号角吹响，一轮弯月出现在空中，因宵国出战时皇帝亲自带兵，与凤翔国实力不相上下，而如今映寒亲自杀出一条血路，凤翔终究还是胜了。
[八]
“你到底是谁？”
“墨千夜！”
“身份？”
“毒医！”
默凉手摸上墨千夜的脸上，在脸上抓出一条血痕：“你没有易容？”
“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默凉后退一步，呆呆看着男子的脸，红痕在惨白的脸上异常突出：“你怎么和因宵国两位…怎么……”
忽然男子勾唇：“很像对不对？”
“因为我，是因宵国太子陌千夜！”
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什么，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咳咳，凉儿，你别这样看着我。”忽然间，他后悔说了这么多。
原来她日夜思念的人，一直就在她面前，她却……
“为什么不告诉我？”
“会连累你……”
眼泪还未来得及粘湿眼睫，就滴落，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抬起的手又放下，她垂眸，就看见他衣袖上沾着血迹，衣衫也渗出鲜血，嘴角也有。
“你…你受伤了……”默凉吸了吸鼻子，一直以来她都做错了：“你快给你治伤……”
哪知墨千夜勾唇：“来不及了。”
“你不是毒医么？死人都能救活啊！”
“呵呵，我哪里有那么厉害，我只是中毒罢了。”
“什么毒？”
“不知道……”
“你不是毒医么？还有你不知道的毒？”
“是，的确不知，这毒已经十多年了，与弟弟是一样的……”
“怎么…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没救了吗？
[九]
她找了许多名贵药材都敌不过他的一句“医者不能自医”。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太子之位，本应该是他的！
因宵国又宣战了，这次终究是输了，她将他葬在开满郁金香的地方，此地被封为禁地。
郁金香有毒，闻久了便会昏睡，等她完成承诺给他的，就同他长眠于此……
[十]
因宵国君拿下凤翔，广纳能人异士，而她也进宫为后。
听说，有一个人抗旨了呢，听说，抗旨的人捧着史书讲故事呢。
这些，都没有人去注意，更没有人会去注意曾经的女帝，如此落魄如此。
隐藏多年，以高超武艺，铁血手腕，艳妆浓抹在这悠悠后宫，终于一刀插进皇帝胸膛，他的排位被摆在高台上。
忽然之间，她觉得这么多年所受侮辱都值得。
忽然之间，她觉得这么多年所做都没有意义。
忽然之间，她发现，她的他，并没有回来……
陌千夜……沉睡了千万个夜晚也依旧沉睡，在开满鲜花的地方长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