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原来还可以睁开双眼。
这是哪儿,地狱还是天堂?
手一抬,“吱嘎”木床作响,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木床,刚刚,刚刚我不是被埋了吗?这是哪儿?
手摸上床架,细细的木屑,好真实的感觉,不像是梦,更不像是另一个空间。
死,死亡,我曾经离它这么近。可是,我没死。
君子羽,君子羽呢?脑袋一阵阵的发麻发胀,这是明显缺氧的症状,那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再也迈不动一步,只能紧紧地靠着门框喘气。定神一看,农家小院,三两间小屋,另一间的门口围着好几个人,眼熟的人。
眼熟,好久不见的人。我看到了她,她亦看到了我。
“叶落艳,好久不见。”暖暖的笑意,温柔的话语,与以前的她辩若两人。
“彩霞,好久不见。”一句话抽干了所有的气力,身子无力下坠,趴坐在地上。
“啊,相公快来。”
下一秒,我就看到了那个阿牛小哥和我哥,一袭绸衣,不是纳兰东,而是叶府少爷。
“怎么出来了?感觉怎么样?”是我的错觉还是,错乱了回忆。明明是敌对的两个人,如今没有落井下石反倒雪中送炭。
“你们救了我,君,君子……”
“你放心,他还有脉息,相公特意请来了李大夫的师傅,虽说是疫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别担心。”就两句话的光景,我已被扶回床铺那个叫阿牛的男子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几个包子,香气扑鼻。
“边吃边说,边吃边说。”阿牛一抹额头的热汗,似是红了脸,退出了门外。
这香气太诱人了,先吃着。嘴里塞了食物,含糊问道:“你们?”
“对不起,在你离开叶府后我看了那封信,了解了真相。多方打听,我知道喜乐镇有我的亲人,便来到了这里。霞儿的家乡也在这里,在叶府顺了几件宝贝,有了点钱,就在这开了些店铺,也多亏了霞儿从中帮忙。”
“应该我说的对不起,要不是我执着的揭露真相,现在你还是叶府的大少爷,锦衣玉食,富贵荣华。而彩霞也是皇上身边的女子,殿阁高堂,风光无限。”我本不该闯入这儿,改变历史。
“呵,他就个纨绔公子哥,纸醉金迷,不学无术,而我不过是深宫虚华,步步惊心。命运总归没有亏待我,你没有错,反倒得谢谢你,给我一次自由的机会。”一番话,反倒让我不好意思。
“谢谢你们救了我。”命,该不该信,当初若不是他推叶落艳入荷塘,那我也不会误入这个时空,现在他又救了我。因果因果。
上好的绸缎,制成上好的绸衣,虽然只是素雅的颜色,穿在身上柔软舒适,看来这叶府少爷的日子倒真是不错。镇上的人都以为处决了我们,阿牛小哥家住得偏了些,刚好可以收容我们,那个大夫的师傅是个和蔼可亲之人,耐心地一锅一锅地煮着汤药。彩霞和随身丫鬟拿着大包小包,重新布置了这个简陋的乡村之家,生怕我有丝毫的抱怨,一字一字地解释为何得让我们暂居在此。
我怎么会不懂,现在我和君子羽在小镇的人看来就是死人,死人又怎么能随便现身。君子清和公孙云翔还忙着找寻我们的身影,死,是避风头最好的借口。
他,躺在床榻上,从没有过的安宁,连眉头也舒展了,握着他的手,感觉他微弱的气息。
夜色越来越浓,浓浓的药汁一勺勺地强行灌入他口中,他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君子羽,你醒醒,你答应的事统统都没有实现,你不可以不可以……”
“姑娘,你别急,他这是疫症,几年前这儿闹过一场瘟疫,镇上的人死了大半,有几个逃去隔壁的小镇,听说被困在了一间屋子,也都死了,不过后来找到了治病的解药。”老大夫摸摸胡须严肃道。
“那解药,你有,对不对?”隔壁镇到这,密道,看来那间屋子是关押染了瘟疫的人,看来君子羽是染了瘟疫没错。
“老夫知道药方,只不过黑紫草是药引,自从镇上的人知道黑紫草可以治瘟疫,山上可见的黑紫草早绝迹了,明天一早老夫会和叶公子去山上寻寻,相信能找到。”
“好,记得带上我。”
“喔喔喔喔。”院落里的公鸡,扰乱了好梦,梦里出游顺利,君子羽好好的,梦醒,他还是毫无起色地睡在榻上。
揉揉睡眼,身上衣服悄然滑落,天只露出一丝的光亮。出门,安静,连公鸡也不再打鸣。隔壁屋,彩霞未醒,他们已经出发,没有唤我。
没有多想,自己出发,借着天空中的那丝光亮摸寻前进。脑海中黑紫草的图像慢慢加深,昨天盯着那本医术看了好久,直到确信我认识黑紫草。
灰黑灰黑的天空,隐隐的地看到一条灰蒙蒙的山路横亘在前方,据说这是这座山唯一的山路。天气渐冷,一晚上,山路上的泥巴略为潮湿,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让我知道他们已经上山,踩在脚印上,路好走多了。
手脚并用,不一会都沾满了泥巴,一株株形状不一色彩各异,开在山路两旁,细细打量,却没有一株与画上的黑紫草一致。
不会的,不要灰心,真名天子都会得到上苍的庇佑,又怎么会轻易死去,黑紫草,我一定会找到你。
暗暗地为自己打气,定睛一看,这山上的草像有灵性一般,色彩相近的都在一块,循色彩而去,由浅而深,总在深蓝色处便断绝了痕迹,蓝色、蓝色,我得先寻蓝色。
淡色、深色,这儿这儿,蓝色,有蓝色,深蓝色,眼看即将要寻到黑色,“西索索”脚下泥沙一滑,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的边缘,无路可走。低头一望,地处不远,孤零零地长着一株黑色的小草,不起眼却可以救命的小草。
天光渐亮,四处没有任何的脚印,他们不知身在何处。晚一分,君子羽的生命就多一份危险。
赌,必须赌。
土黄的泥沙混着坚硬的石头,悬崖的边缘凹凸不平,往下探两步,一伸手应该就可以够得到,近在眼前的必得东西,怎么都要试一试。
脚踏着碎石,手抓着旁边的几条不知何处长出的藤条,缓缓下移,差一点,一点,就一点,快了,对,好了,拿到手,完整拔起用嘴叼起,缓步上去。
一步一小挪,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可以,一手攀着凸起的岩石,一手拉着微微发黄的绿色藤条,右手终于轻轻碰到了,是石头,右手用力,左手慢慢放,“啊。”岩石坚硬只是表象,右手一用力,泥沙俱下,身子一晃,还好左手没有完全放掉藤蔓,倒给了我一线生机。手脚与泥沙搏斗,有了枯意的藤蔓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本该是心惊的时刻,脑袋却是异常的冷静。
我得想办法上去。
悬空的身体使不上半分力气,手臂被石子擦伤的地方渐渐传来了疼痛,拉着藤蔓的手掌开始酸麻,而藤蔓亦有下滑的趋势。
难道真要葬身于此!会不会,就此,我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我没有墨玉镯子,我会消失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黑紫草,如果没找到,君子羽会不会真的有事。不,哪怕死,我也要救君子羽。
一个踮脚,身子甩开,等再靠拢时,用尽所有的力气,终于黑紫草被甩了上去,身子却只能不断下坠。
完蛋了,正想着,身子却被人搂住,睁眼,一声“哥”脱口而出。
“好了,往上拉。”只觉得绳子一提,分秒间,脚踏实地。
“落艳,你没事吧。”彩霞忙着上来搀扶我,“才眯了会眼,你就不见了,可担心死我了,还好碰到了相公。”
“叶落艳,你做事情可不可以长点脑子,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就算整座山的黑紫草只有这一株,你就可以为了它不要命吗?你知不知道,刚刚如果不是你丢黑紫草上来,我们根本没发现你,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下去救你,不是阿牛及时拉我们上来,你知道后果……”从没有想到纨绔子弟叶英正,此刻竟有这么多话语,句句在理,句句如心。
“哥。”生死皆是因为他,我对他是真恨不起来了,他的怀抱陌生安定,浓浓的亲情。
心微动,一念恶。心亦动,一念善。物非人非,事事非,唯有真情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