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尖嘴猴腮的驿官一大早便唤醒了熟睡的众人,华丽的马车清一色地换成了素色的绸缎马车,一个个便服穿着,一行人竟也兵分多路,皇上成了黄少爷,敏月是妾氏,小玉她们成了歌姬,倒是我居然是一身小僮服装,倒也有趣。商贾人家,寻常出游,便是闹市也不会引起轰动,这安排却是妥当。
民间的闹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彼此多看一眼便是面熟,少看一眼便是错过。街市两侧手艺人做着各色小玩意,小摊贩吆喝着自己的物品,大爷大妈手上提着新鲜的蔬菜,偶尔一两个手上拿着块纸包的肉,如获至宝,一脸喜色。街边的青年男女粗布衣裳,男子招呼一声,身边的女子娇羞的笑容便堆了满脸,男子细心地拿起摊上的簪子插于女子发间,低声耳语后离开,女子恋恋不舍地目送好久。糖果蜜饯担前,小孩垂涎周边,趁不注意,拈起一颗便跑,引得摊贩骂骂咧咧,坐于赶车人身边,我竟“噗嗤”笑出声来。
“民间的人真有趣,看这些孩童,无忧无虑的,多好。”打心底羡慕这一刻,话到嘴边脱口而出。
“得不到的生活偶尔体验一下确实不错,这天天让你过这样的日子你若喜欢那才是真的好。”我没想到赶车的人会是他,好歹也是个堂堂的清河王,而他和君子羽的关系也是微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敬如宾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真的觉得好?只不过有些选择的道路既然走了,也就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报复心理般地说了他昨日的话语,更让他陷入了沉默。
马车里不时传来一两句歌唱,阵阵笑声,马车外的氛围却是降到了冰点。一声叹息,你不言,我无语。
马车在闹市“得得”而过,闹市越深,热闹越浓,两个彩衣人带着夸张的五彩面具,摇着彩色的扇子,踩着高跷缓缓摇摆。周边聚集着凑热闹的人群,喝彩声,掌声,热闹,真热闹。如长龙般的游行队伍,伴着铜锣鼓声,喜气热闹。马车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朝热闹来源张望。君子清却没有丝毫表情,也是,想来他这个民间游历多了的王爷,对于这些彩妆游行的活动早已见多不怪了。
“停车。”君子羽的声音,本已缓步的马车忽然间却疾驰起来,猝不及防的冲向人群,冲向本来齐整的游行队伍。
“砰。”一支白色羽箭直直地射入马车边缘的木头,所幸君子清的一把推,让我跌下马车,让我避开那支本会深入我脑门的羽箭。
“护驾,来人,护驾。”突然有人大喊起来,人群中冲出人马,与游行队伍中的人厮打在一起。
刀剑的铿锵之声,人群的哄乱之声,在刹那间交织成一片嘈杂。
手刚接触到坚硬的石板地面,瞬间又被人拉起,跟着他挤出人群,拐入曲折狭窄的小巷。杂乱的脚步,隐约感觉到后面的强烈杀气。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已经挥出手上的沉香扇,两个白衣如雪的身影一秒间已经缠绕在一起。白衣翻飞,身若游龙,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一直以为君子清以乐闻名,如今看来他的剑术也是无双。反观君子羽,招招沉稳,手中的扇子虽是名扇,到底比不过名剑,已然落于下风。
“唰。”一剑刺来,剑尖刺透了扇纸,眼看就要刺中君子羽,还好被他用扇骨牢牢架住。
“你还是出手了?丰收彩游的人想必也是皇兄安排的?”明明是两个问句,他的语气却是那么的斩定。
“是。”短短的一个字,干脆利落,印证所有的谋划,“这个皇位本就不属于你,论资排辈它就是我的。”一句话暴露了他所有的野心。
“君子清,朕叫你一声大哥,那是对你的敬重,你一个歌姬娘亲,你有资格谈皇位吗?”君子羽针锋相对,不甘示弱。
“四弟才是父皇意愿,枉我娘视你如亲生,结果你竟然如此看她。现如今,你不妨坦白,当初你是怎么陷害嫁祸四弟,弑父篡位。”这信息量好大,君子清娘亲是歌姬,又视君子羽亲生,君子羽当真是篡位,周嫣容的话是真的?
“没有做过的事,怎么坦白。”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不知信谁,不知所措。
“君子羽,死在父皇的剑下,你也不亏了。”
眼看又要打起来,我终于还是选择出声:“君子清,逍遥散王做了这么多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犹疑,一剑刺出,只抛出冷冰冰的话语,如昨晚的坚决,“想好了,挡我者,剑不饶人。”皇位终究还是有那么大的魅力。
听着他的话语,换做以前,我定会毫不犹豫挡在君子羽身前,而今我犹豫了。
眼看杀机顿起,不远处闪现一个身影,眨眼间,一直白羽箭“嗖”地射来,目标竟然又是我。这箭是跟我有缘吗?上次为君子羽挡了箭差点没命,这箭避无可避,真是命休矣。
“啪。”疾驰而来的白羽箭遇到沉香扇也只能无力掉落在地,君子羽不顾打斗为我挡去危险,自己倒被君子清收势不及的剑割破了手臂。
血,殷红的血,瞬时解冻了我停滞的思绪。
尽管以前种种算计舍弃,刺客他因我受伤,我又怎可置他不顾。白羽箭着了魔似的一支支飞来,君子清看了我一眼,终是提剑抵挡,大好的机会,三十六计,跑肯定是上计,掏出手绢按上君子羽的伤口,拉着君子羽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幽幽窄巷,不辨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往一个方向。
凌乱的脚步,背后悄无声息的追逐慢慢有了声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一抹从没离过尘世的白。
巷口那一抹光孤零零地照在地面,透露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匆匆一瞥,身边有一间空屋被官府的封条尘封,果断地撕了封条,拉着君子羽躲入屋内,满屋尘土扬起,刚想咳嗽,却在听到门外清晰话音的片刻赶忙用嘴巴捂住。
“人呢?”磁性的男声骤然响起。
“跑了。”抵不过好奇心,,我小心地趴在门缝边往外瞧,一个彩妆戏子,左手拿弓,右手提箭,想必就是那个射箭之人。
“唰。”分秒间君子清的剑已搭上了对方的脖子,“谁让你射的箭。”
“奴才只是想帮忙,却不料还是让人跑了,王爷息怒。”剑就架在脖子上,那人竟没有丝毫的惊慌样。
“王爷,唯今之计,寻人要紧,来使也是想帮忙。”他,公孙云翔,居然反了。
“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剑落下,他率人离开,心砰砰跳着,求你们,离开。
众人离开,唯独公孙云翔停了下来,细细观察周边的环境,别发现,千万别发现。目光相交,他看到我了,他还是看到我了,怎么办?
躲入门后,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待内心平静,人门缝外哪还有人。不对呀,他明明看到我了,为何?
万幸,咦,君子羽呢?
“吱嘎。”干草堆边的木柜门打开,君子羽探出脑袋,“叶儿,快,来,这屋子有密道。”
有人曾说,日光照到的地方都有影子,所以有影子的地方都有光。胜者为王,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至高的权力就如潘多拉的魔盒,明知危险至极,还是忍不住,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