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帘幔中我彻夜未眠,来前安公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得在五更离开,于是我就强撑着也不敢睡着,我知道自己如果一旦睡着,那可是怎么轰都轰不醒的。世上最痛苦的莫不是明明很想睡觉却不能睡啊,好不容易间间断断听到了五更锣鼓一打,我缓缓起身。他应该是还在熟睡中,只是那眉头深蹙,像是有什么心事。突然有种冲动,好想帮他抚平眉间的忧愁。手伸出去,却定格在离他眉头几公分处,我不能吵醒他。好舍不得走,可是我必须得走,这皇宫里最藏不住的是消息,既然要在这生存,那就得遵守这儿的游戏规则——皇宫的规矩。眼珠一转,有了,送他个飞吻,帮他压好被角,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门外,安公公早已派人在等候,乘上车,被冷风一吹,更想睡了,倒头开始与周公约会。
一觉在自己舒适的床上醒来,天已大白,昨晚的一切模模糊糊,就像是梦中场景。呵呵,一觉睡到大中午,自从进宫后还真没睡得这么舒坦。御膳房早已送来了膳食,有荤有素,有菜有肉,有饭有汤,好满足。正在用餐,安公公突然造访,按例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凝良媛恭敬温婉,甚得朕心,特封为凝嫔,钦此。”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安公公长长的尾音,谢恩。
“凝主子,昨儿个太后刚回来也累了,您就不用去请安了,倒是皇后那你得去一趟。”
“知道了。”他不说,我还真把请安给忘了,这宫里就是规矩多,“谢安公公提醒。”
“还有皇上还赐给您一个步撵,您出去瞧瞧,看喜不喜欢?”
“小主快来,好漂亮的步撵啊。”小翠的声音从庭院传来,这个小翠一听到有步撵,就迫不及待跑出去了。
庭院中几缕淡淡的阳光撒着,一个美丽缤纷的步撵呈现在我面前。竿是上好的红木,帘子是彩虹霓,顾名思义也就是有七种色调,站在远处望去,就好像笼罩在一道道美丽的彩虹中。这个我也是上次去祥嫔处看到了她的那块帕子,听她讲解才知道这种料子。周围木式的框架上镶嵌着些各式花儿,更添了一份灵动。
“好美。”我由衷赞叹,“麻烦公公替我向皇上转达谢意。”我递上一锭金子。他倒是推脱了下,“这只是一点点意思,望公公笑纳。”
“好,洒家会把话带到的,那洒家先走了。”他带着一行人离去。
“公公慢走。”小翠她们蹦蹦跳跳地围着那步撵打转,看那开心样。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如此压抑,开心感转瞬即逝。昨晚的月光很美,他很温柔,可我却看到了某个人在他心中的影子。
“都在呐。”进门的是一个清秀女子,梳着着燕尾髻,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绝尘的高雅。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小公公,这排场挺大。
“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娘娘吉祥。”小福子急忙躬身拜见,大家也都附和着。
“都免礼吧。”她微微一笑,眼光倒射向我这边。
“给惠妃姐姐请安。”惠妃,何许人也,怎么会突然造访?脑海里不禁像吹泡泡般打出一个个问号,不过看来来者很面善啊。
她却定定地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还是因为,看看自己,刚起来,头发就用丝带松松挽着,衣服也是随意罩着,应该很凌乱吧。看她鬓上插着彩凤飞天的金饰,紫玉珠金步摇在一边摇摆,甚是高雅。“妹妹请起,看来妹妹昨晚很累,才刚起吧。”
额,她是话里藏话吗?她明知我昨晚侍寝,这是在打趣我吗?脸上有点微热感。“让姐姐见笑了,姐姐请进屋坐坐。”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你,怎么称呼?哪里冒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也不知来者何意。最近是有很多人来送礼、造访,可都匆匆离开,有些人甚至只是派人送礼,她却亲自到访,还有这排场,倒真的出乎我意料。
“好。”进到屋内,看着那一桌饭菜,她倒又笑了,“看来我打扰到你们用午膳了,来的不巧啊。”
“哪有,是赶巧了,一起吃吧。”本来想直接说吃好了的,可看到那才动了没几口的饭,慌忙改口。
大家坐定,小翠奉上了上好的铁观音,闻着茶香,肚子又开始奏乐了,人家古时候那贤臣吃饭不易,我现在也是啊。这些日子,我疲于应付一个个谄笑媚态的后妃,陪陪笑脸,打打官腔,说说客套,拉拉八卦,实际上一个个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整个皇宫,简直像是个吃人的世界。就算处处提防,处处小心,也不能保证是否万全。
“妹妹,前几日身体不好,也没来看你,你进了我们纳兰家,我也没什么表示。这支步摇是当初皇上赠与我的,现在送给你。”说着,她拔下了那支紫玉珠子的高贵金步摇。
“这皇上送给姐姐的心爱之物,我不能要。”我下意识地推脱。
“有什么,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殊不知前儿个跟太后回来,这愿望倒真成真了。来,我帮你插上,皇上是最在意女子的云鬓的。”她帮我插上了那支金步摇。纳兰家,妹妹,还有这贵嫔以上才能戴的金步摇,她执意送我又是何意?
“昨儿个的事,我都听说了,还好,还好东儿给你解了围,还被奖赏成了御前二等带刀侍卫。你也接连晋位,也算因祸得福。”这么说来她应该就是纳兰惠,纳兰东的姐姐,纳兰政唯一的女儿。据外界传闻,可是文采卓然,气质超凡的大才女啊。
“惠儿姐姐,谢谢你来看我。可是这支金步摇,妹妹真的不能要。”她给我的印象还真的好亲切,自称我,距离就那么一下子拉近了。
“凝儿妹妹,你冰雪聪明,应该明白姐姐的深意。从古到今,哪一代大臣都需要在宫里有人,有地位,姐姐没这个心,以后纳兰家就要你树立威望了。”她缓缓道来。
不对啊,她都是惠妃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嫔,为何说:“姐姐太高估妹妹了,妹妹······”
“你爱皇上吗?”她打断我的话。
“我,我······”我没料到她居然这么直接的问我,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我微微点头。
“那就好,也不瞒妹妹,我空有头衔,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有些事我想逃却逃不了,如果能早点有妹妹你,或许现在就可以过我想要的生活。”她的目光微迷,似是陷入了沉思。她的话不仅没让我思路清晰,倒是让我更迷糊了。想要的生活?逃避?她又是跟太后刚回来?难道她不想进宫却不得不进宫,不会曾经另有心上人吧?好想问她,可是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敢问,虽然姐妹相称,可是毕竟也是初次相见,这样打听八卦不好吧。她想说就会说,跟她混熟点再问。
“咳咳。”她的脸在阳光下有点苍白。
“姐姐,你多保重。”
“嗯,那我先回去了,妹妹有空来永和宫坐坐,我们姐妹俩说说体己话。”
“嗯,会的。”我一口应承,“妹妹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姐妹俩不用这么客气。”
“妹妹知道姐姐你才学好,肚子里呀墨水多,想请姐姐教教我。”
“好。”扶着她上步撵,目送她离去。脑子里想着她的话,真的很好奇她的故事。
“哇,那惠妃娘娘的步撵好华丽啊,赤金打造,那珠子一颗颗都会发光的。”
“别羡慕,我们主子的也不错呀,皇上这么宠我们主子,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小福子和小夏子你一言我一语。
“主子,去用膳吧,等下还得去皇后娘娘那。”小翠来催我吃饭。
“嗯。”用了餐,拿了礼品去坤宁宫请安。
晚上,皇上翻了玉美人的牌子,宫里面最近除了我,那叶才人和玉美人,还有祥嫔娘娘的风头最盛,连用膳皇上都会找她们。晚上闲来无事,我也睡不着,躺在挽月楼小露台的贵妃椅上望星星月亮,吃饱了有点不舒服,索性就下了楼,随便在凝华宫转转。本来就那么小块地方,一转就来到了抱月楼,也就是凝华宫的主殿,这块皇宫的禁地。夜色笼罩,而这儿却没有点滴灯光,只有借月光看到的模糊影子。好奇心在此刻全部跑出来了,真的好想进去看看。还好手上握着个小火梢子,就是那种拔了套子有微微火光的那种。我玩弄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原理是什么。想着这可比现代的打火机高级多了,一拔盖子就有火苗,古人可真聪明。终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一二三,我在心中默数,轻轻推门进去。
里面黑洞洞一片,鼓足勇气我往里跨,满满的碎细灰尘味充满鼻腔,风刮了进来,呜呜哀鸣,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地怎么这么像凶案现场呢。我蹑手蹑脚地往前踱步,我哆哆嗦嗦地拿出那小火梢,借着昏昏的微光,“啊,鬼呀。”心猛烈地抖了一下,闭紧眼睛,感觉没事,过了一会微微张眼,我以为是女鬼,原来只是这里的一切都用白布包着,风一吹就抖动起来了。这儿很空旷,估摸着我现在的心跳肯定超1一百二了,讲不定都到两百了。耳边有风儿飘过,心抖得不行,现在我是走也不是,往里走也不敢,早知道应该把小翠叫来的。这地方,怎么比鬼屋还阴森呢。
“主子。”老婆婆的声音突然想起。
“啊。”火梢掉地,我抱头蹲下,整个人不停地哆嗦。
“主子,主子。”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白天遇到的那个老嬷嬷,只是此刻在月光细微下,那一张脸却更是狰狞,让人心生害怕。
“你,你,你怎么会来?”我站了起来,双手环臂,抱住自己。
“哦,奴婢看到这门开着就进来看看。”刚刚我太害怕,也没关门,可是我没听到脚步声啊,颈后已是一片冰凉,“主子,这儿是禁地,主子还是赶快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