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如同潮水般被覆盖、轰烂的汪家,欧阳露俏面之上泪水横流,悲喜交加。
她跪向西方,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任凭泪水将衣衫打湿,口中念念不停,告慰家人在天之灵,光洁的额头上赫然多出了几道血印,她却不管不顾。
“想哭就哭出来吧。”唐凯蹲到她身旁,轻抚着她的玉背。
欧阳露泪眼模糊,伏在唐凯怀中失声痛哭,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滑落,晶莹剔透,其中蕴含的,是说不尽的酸楚,道不尽的哀愁。
没有人比她自己还清楚这些年走过的路。年纪轻轻的她,为了给母亲治病,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她带着母亲四处奔波,进入险地寻找药材,九死一生被魔兽追杀,容颜倾国倾城被修士围堵,几经生死险些落入他人之手,独自一人奔行在旷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寂寞与痛苦,失落与忧伤,让她的心充满了划痕,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疤,让她的心包上了一层厚厚的外壳。
而这一切在今天,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终于被她手刃了;那个让自己的父母哥哥惨死的家族,终于在今天灭亡了。
看那高天之上数不清的愤怒呐喊,看那无数修士眼中燃烧的仇恨之火,她便知道这个罪孽深重的家族一定祸害了无数的无辜生命,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失去了幸福。
一转眼间,欧阳露想了太多太多,她感觉自己的心神都有些不够用了,精神非常的疲惫,只能无力地揪住唐凯的衣服,趴在他的怀中,尽情地放声痛哭。
唐凯有些感叹,前些日子刚刚送走一个少女,保护了一颗脆弱娇嫩的心脏,而现在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心中伤痕累累的少女,世事竟然如此的无常,又如此的戏剧,像是一个不规则的轮回,将所有人都囊括在其中,不能自拔。
欧阳露渐渐止住了哭声,唐凯温暖的怀抱让她的心逐渐的安定了下来,那颗四处漂泊,忍受孤独与寂寞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居所,想要永久的停留在那里,不愿再跋山涉水了。
那包裹着坚硬外壳的心,直到遇见唐凯,她才感觉被轻轻地拨开了一道缝隙,能够容纳温暖的阳光进入;当她知道有人为救她而敢于面对生死各半的危机,她的心便开始逐渐沦陷了;当她知道相隔千里的二人竟然还能感应到彼此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自拔了。
看到欧阳露梨花带雨的样子,唐凯不由很是心疼。他轻轻拭去了欧阳露的泪水,将她扶了起来,轻轻道:“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做完,那个在背后搅乱风雨的人,那个是这个家族背负了无数血债的人还在那里,只要将他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欧阳露深深地呼吸着,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玉容平静如水,气息淡雅从容,若非衣衫还稍显凌乱,谁也不知她方才竟是如此伤心。
只是那眼眸之中深藏着的,并非古井无波的平静,而是谁也无法取代的身影,任何事物都无法浇熄的火热,这个身影,这种火热,只有一个人能够为她留下。
“你是说,汪家的家主吗?”欧阳露恢复了睿智的本色。
“不错,我不相信这个汪氏家族只有那一个破妄境。从这些人对他的称呼来看,这只不过是个大长老而已,那么后面一定会有家主,甚至有可能还存在太上长老。”唐凯分析道。
“但也有可能并不存在了。”欧阳露和唐凯并肩飞上天空,远远绕开了那些发狂的修士,“若是真有的话,不可能看着家族被人毁灭而无动于衷,一定会出来拯救。”
“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比如闭死关,无法觉察外面的动静,而能够唤醒他的大长老又被我一举击杀,所以没人能够叫醒他们呢?”唐凯在思考,他也有些疑惑。
二人在汪家大院上空来回徘徊,眼看着整个汪家大院都被修士们彻底砸成了碎末,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拯救,甚至汪氏家族自己的人都在暗中争夺宝物,大杀特杀,整个场面是一片混乱。
“难道真的没有吗?”唐凯并不死心,带着欧阳露向迅城后方飞去,若是闭死关的话,不可能在嘈杂喧嚣的城市中,而应当选择寂静的山脉作为居所。
他们飞入山林,准备将汪氏家族的余孽揪出来彻底清除,否则这都是无穷的后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爆发了。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从山脉的最深处传出:
“你们是在找我吗?”
唐凯和欧阳露立时止住了步伐,凝神戒备:“你是何许人也?”
“我乃汪家家主,汪旬。”
“不错,我们正是前来找你。”唐凯神识扫射,发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面峭壁,而声音正是来自峭壁之下,但是那峭壁周围却有一层阵法封挡,让他的神识难以透入。
“前来找我,索命是吗?”汪旬轻轻道。
“看来你也是十分清楚。”唐凯不咸不淡的回答,与欧阳露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面峭壁。
这个人实在是太古怪了,他既然自称是汪家家主,为什么会眼看着家族覆灭而无动于衷?为什么会看到将家族覆灭的仇人近在眼前而没有丝毫杀意?这显得太不正常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许多的疑问,尽管过来就是,不必如此防备于我。”汪旬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
唐凯不相信这个老者没有丝毫坏心,他不得不防,因为命只有一条,如果大意了就会彻底丢掉。
“看来你们是无法相信我了。”汪旬的语气有些苦涩。
“换做是谁,面对将这个家族覆灭的仇人都不可能如此平静吧?”唐凯反问。
“等你们见到我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汪旬没有再说什么。
唐凯和欧阳露接近了那面峭壁。这是一个雾气昭昭的深渊,隐隐可听见最下方传来咆哮的流水声,当是十分湍急而凶猛的。
这个深渊的外围有一层阵法,能够完全隔绝神识进入窥探。唐凯和欧阳露都识得这个阵法,这是一个纯粹的防御性阵法,只有防御的作用,没有反击的力量,非常奇怪。
“这个阵法是要隔绝所有人进入这里,防御的力量非常强大。这是当年汪氏家族费尽心机才讨得的,专门用来关押得罪汪氏家族的人。”汪旬淡淡道。
“少在那里故弄玄虚了。这个阵法可以将内外全部都进行隔绝,神识无论是从外还是从内都无法传出。你的神识却能够透过其中传出来,想必这也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大阵。”唐凯拉着欧阳露退后几步。
“因为我是汪氏家主,我是汪氏家主你明白吗?”汪旬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我是家主,所以我对这个阵法非常了解,能够透过其中将神识传出,观察外界,这一点只有我自己清楚,那些混账叛徒是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汪旬咆哮起来,声音悲怆嘶哑。
“叛徒?”唐凯手扶额头,有些无奈,前些日子刚遇到一波叛徒,现在又遇到了一波叛徒,这叛徒怎么就遍地都是,而且全让他遇到了?
“不错,叛徒!汪横那个白眼狼,都是因为他!老子当年将他一手提拔了起来,让他作为汪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只在我之下。但是这个混蛋竟然还不满足,趁着老子修炼的关键时刻一举将我擒获,而后关在了这里天天折磨,为的就是要拿到我汪氏家族的祖传功法!”
“为了这部功法,他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他在我面前将我的儿子撕成肉沫,将我的女儿强.暴到死!将我还在襁褓中的孙子一点点化成了毒水!都是他,是他,我要吃了他,我要生吃了他!!!”
一股浓烈至极的怨气从大阵的一脚猛然爆发了,那怨毒的仇恨让唐凯二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感觉毛骨悚然,从外凉到内,浑身冰冷。
这绝对是唐凯所见过的最浓重的怨气,没有之一,这股怨气几乎可以将靠近的生灵直接扼杀,生生扑灭神魂,将肉身变成冰冷的尸块。
怨气与修为无关,只要是达到同样的境界,普通人和修士的怨气可以一样浓重,甚至能够让一个正常的人生生化为邪魔,只有满心的怨恨,四处杀戮,留下无穷杀孽。
如果汪旬的这股怨气蔓延到了一个普通人身上,这个人立即就会变成一个恶魔,神智会完全被侵占。
“汪横?就是那个所谓的大长老吗?”唐凯询问。
“就是这个狗杂种!”汪旬的声音变得无比阴冷,“你杀他杀的太早了,老夫还没来得及手刃他呢!”
“手刃?若真像你所说,你是被关押在这里,你还怎么去手刃?”唐凯冷笑,“除非你刚才在胡编乱造。”
“不错,你说对了,我确实不能够手刃他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办到了,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