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垠恼怒之下,咳嗽地更厉害了,可那也不妨碍他伸手去推单萱。
然而单萱却并没有给亡垠推搡的机会,而是利落地起身,跳下了床。
直等到亡垠平息了咳嗽,单萱才笑着说了一句,“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看到单萱笑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亡垠那怒气就更是要爆棚了,可并不等两人再说什么,暗鸦推开房门,直接走了进来。
亡垠因为失去法力,并没有及时察觉到,正打算爬起来找单萱算账,可手刚抓到单萱的衣服,暗鸦就已经到了跟前了。
单萱自然是立即就察觉到了,只是单萱奇怪暗鸦为何要这么匆忙地进来,所以一时并未阻止亡垠的动作。
以致于暗鸦进来后,眼前看到的场景就是,单萱要走,亡垠却抓住她的衣服不让她走。
但因为情势紧急,所以暗鸦只呆愣了一会儿,还是立马就走到跟前了。
亡垠的手立即就缩了回去,盘腿坐好,脊梁挺得笔直,红晕的脸上也刻意摆了个十分严肃的表情,呵斥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何事?”
“大殿之上,金蛇妖尊东音求见!”暗鸦张口直奔主题,说完了,才记得拱手行礼。
暗鸦的一句话,让亡垠和单萱一时都没了下文。
亡垠设局打算除掉东音可是不争的事实,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说什么‘求见’,完全没这可能吧!
半晌,单萱才记得穿上鞋子,说道:“我去看看!”
亡垠是打算除掉东音,可不过是设了局而已,因为单萱渡劫,被仙门围攻,亡垠又匆忙准备了他和单萱的婚礼,根本就没来得及对外公开,为何东音的婚事被亡垠的婚事取代了。
因此除了妖尊、花袖和暗鸦,再没有别的妖怪知情。
可危急时刻,东音却消失不见了,流言肯定四起。
偏偏在妖界,如今只有佩玖和煌耀两位妖尊镇守的妖界,除非是妖王亲口所说,不然再多的流言,也不会起太大的幺蛾子。
但东音在此时出现了,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就在亡垠躺在床上,失去妖丹,失去法力的时候,东音在妖界也差不多算是再无对手了。
单萱说完便动脚往房外走去,她知道亡垠这时也是无能为力了,她又刚刚放出了‘稳定妖界,收服魔族’的话,自然要出这个头。
“等等!”亡垠开口叫住了本欲出门的单萱,“我亲自去。”
暗鸦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虽说纸包不住火,但特殊时期,能包一刻赚了一刻,出去可就意味着公之于众了,甚至还极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亡垠不出去,又不是办法,在东音那么阴险的人面前,虚张声势或者空城计,什么法子都不好使,只有实力才能说话。
也正是因为无计可施,暗鸦才会这么着急进了房间。
“你留在这,暗鸦,看着他。”单萱却根本就不理会亡垠,速度不减的离开。
若单萱只让亡垠留在这里,亡垠也不会觉得这句话不妥,毕竟单萱本就没那么顺从,但她又加了一句‘暗鸦,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暗鸦可是他亡垠的人,还有‘看着’是说他现在被软禁了吗?
亡垠看单萱迅速从眼前消失,赶紧从床上下来。
但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暗鸦也已经出去了。
亡垠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强撑着走了两步,总算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东音是单枪匹马过来的吗?”
“是,不过他在妖族中很有名望,不差追随者。”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看着亡垠,一定不要让他出来。”
再然后,亡垠就没听清了,这听力下降到让亡垠害怕的程度,但是不用再听什么了,暗鸦复又出现在了眼前。
“王!”暗鸦看亡垠费力地扶着家具一步一挪,赶紧走到亡垠的身边,伸手扶着他。
亡垠看着暗鸦,想从暗鸦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却什么都没有,就连这关心也非常真切。
“我扶你躺床上去!”暗鸦这么说着,手上便加大了力道,欲搀扶亡垠回去。
放在从前,和暗鸦的身体接触,并不会让亡垠这么排斥,毕竟相识百十年,左膀右臂,还躺在一个塌上喝过酒的关系,这么点好心的帮助算得了什么。
但如今,就连暗鸦都是亡垠反抗不了的,因单萱而起的怒气,便彻底激化了。
“放肆!”亡垠断喝一声,用力甩开暗鸦,他什么时候说他要躺床上了?
尽管因为用力过大,亡垠自己首先就踉跄了两步。
但暗鸦看亡垠扶着一旁的烛台,终于稳定了身形,想起来这一连串忽略亡垠的举动,便干脆跪在了地上,“属下越矩。”
亡垠看着暗鸦的头顶,更觉得气急,认错说明暗鸦心知肚明,他这算是跟单萱同流合污了吧!那么听单萱的话?
放开了手中扶着的烛台,亡垠还是站不稳,唯有用手撑了一下暗鸦的肩膀,才勉强站好。
这样的他,说要出去见东音,的确是个笑话,可全部的妖族,都没有暗鸦这样见风使舵来得让亡垠气恼。
还以为至少暗鸦是维护他的,却原来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王!”暗鸦伸手,拽着亡垠的手腕,他只是想扶着亡垠,至少别摔了。
可落在亡垠的眼里,他反感受制于人,又是使劲拉扯了两下,却发现他根本就挣不开暗鸦。
也确实挣脱不开,亡垠现在恐怕比女子的气力还要小。
“你…”亡垠的一句话未说完,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暗鸦仰着看亡垠的脸也被热血弄脏了半张,可暗鸦却连眼睛都没眨,只是十分紧张得赶紧站起来揽着亡垠的肩膀。
高热原是心火不退,一口污血吐了出来,亡垠反而觉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靠在暗鸦的身上,也像是认命般得不再逞强了。
“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我…”暗鸦‘我’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能干什么。
他无法为亡垠找大夫,唯一知道可以医治亡垠的单萱还有事不在,对于亡垠的现状他又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放开我!”亡垠淡然开口,不想他连站都没个样子,可又已经没有力气挣开暗鸦了,便只能这般开口。
暗鸦跟亡垠之间是上下级关系,本就不是可以勾肩搭背的亲密关系,可看到亡垠这样,暗鸦怎么能放心地松手,“我扶你躺床上去,好吗?”
和之前的那句‘我扶你躺床上去’只多了‘好吗’两个字,但这次亡垠却心平气和地应了。
暗鸦伺候亡垠躺好,又弄来热锦帕为亡垠擦脸擦手,端来热茶,连他自己脸上的血迹都没工夫先擦掉,就围着亡垠忙前忙后了。
可亡垠却睁大着眼睛,懒给反应。
看到亡垠这样,暗鸦一筹莫展。
想来单萱不让亡垠出去,也是亡垠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允许。
不过半个时辰,单萱也就回来了,平平静静,好似并未起争斗。
暗鸦直到单萱回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放松的感觉,明明亡垠的现状,都是拜单萱一手造成的啊!
不应该是敌人吗?可他现在,却反而将单萱当成了…救命稻草。
“怎么了?”许是寝宫里的氛围太过沉闷,单萱一现身便发声问了一句。
亡垠自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单萱,既然单萱要大权独揽,引火上身,那就让她自己去折腾吧!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还能做什么?
站在床头,一直都未离开的暗鸦看到单萱的视线落在亡垠的身上,烦心事又全都回来了,“王刚刚吐血了。”
因为暗鸦出声,单萱这才看了暗鸦一眼,进来时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看到暗鸦脸上还有血迹。
这时候听到暗鸦说到吐血,觉得他脸上干涸的血迹才更让人无法忽视。
看到了,单萱却并未开口说什么,只坐到床边,拉过亡垠的手腕,细细为他诊脉。
亡垠因为命脉落在单萱的手中,眼皮挑了一下,就看了过来,而后又是云淡风轻地移开了视线。
良久,单萱才放开了亡垠的手腕,又细心地为亡垠盖好被子,只露了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在被子外面。
“王怎么样了?”暗鸦心急火燎地上前问了一句,他一直想问,只是不想打扰单萱诊脉才一直忍着而已。
“挺好的,你去洗把脸吧!脸上还有血迹。”对于暗鸦的问话,单萱只轻描淡写地三个字就打发了,又随口提醒暗鸦去洗脸。
可尽管只有三个字,暗鸦也放心了许多,真那么凶险,这半个时辰也不可能平安无事了。
被单萱这么一提醒,暗鸦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想他顶着一张有血的脸在亡垠面前晃悠,并且这血还是亡垠吐出来的,确实有些煞风景,便没再说什么,打算先去匆匆洗把脸。
“对了,让小妖们多搬几床棉被进来。”趁着暗鸦并未走远,单萱又说了一句。
暗鸦回头看了单萱一眼,又看了看亡垠,这棉被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