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圣强行将司琴长老拉走了,也不顾及单萱异样的目光。
然而还没出无情阁,又被司琴长老给甩开了,“你疯了,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我拉拉扯扯怎么了,有你现在做的事情过分吗?”儒圣知道他若开口让司琴长老跟她走,司琴长预知得到他想跟她说什么,便肯定不会乖乖跟过来,才想着拉她离开再说。
果然,司琴长老为了不跟他多说话,连拉她都拉不走了。
“过分?你觉得我过分了?”司琴长老揉了揉被儒圣拉过的手腕,他是用了大力气的,不然也不会半天才挣脱开来。
“难道你不过分吗?这么多年来你不仅没放下,还越来越极端了。”儒圣被司琴长老一副无辜的表情给气到了,当即大声怒斥道。
这动静引得无情阁的人不得不出来看看,恐怕连司刑长老也被惊动了,只是他没有露面而已。
司琴长老明白儒圣说得是什么,其实她不过是处处为难单萱,对单萱无法做到一视同仁罢了!
儒圣曾亲眼看见司琴长老背后偷袭单萱,又在单萱入镇妖塔取魔剑时,心存恶念,他说司琴长老一句‘极端’,完全有理有据。
司琴长老被儒圣说得面色阴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她那样猜测单萱的确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人该有的念头,但有错吗?
试问妖王对单萱好,无论为名为利还是为情,各种理由都站得住脚,可单萱凭什么跟妖王混在一起啊?
须知她爷爷是天仓山仁圣玄薄晚,父亲是天仓山酒圣玄文渊,她本身又是天仓山门人,衣食无忧,她本该全心全意为天仓山着想,为何要顶着名门弟子的头衔,还要偷偷跟妖王保持联系?
这可是会身败名裂的!
单华是什么样的人,天仓山没人知道,只怪文渊真人保护得太好了,然而一个深情被辜负的女子,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还愿意让女儿来她形同虚设的父亲身边,继续有名无份的保持沉默吗?
那样会不会太无私奉献了一些,若真有那么伟大,那她的女儿为何要姓‘单’呢?何不姓‘玄’算了!
既是姓‘单’,又还来天仓山干什么?
难道还是特意来尽孝道的不成?
司琴长老这许多年来,尤其是经历过魔族的袭击,对妖、魔都倍感厌恶,她本身法力高强又嫉恶如仇,便以为单萱也应该要那样,即便真的被妖王威胁,也应该拼死反抗。
可她忽略了单萱的不谙俗事,也忽略了情势所逼,单萱别无更好的选择。
此时,司琴长老被儒圣说得也觉得气恼,此番她不过是送忘情水给单萱而已,又不是做了多恶劣的事情!
修炼之人本就该绝情弃欲,服用忘情水没有太多的副作用,还能让其专心修炼,提高修为,就连文渊真人也曾经服用过。
为何到单萱这里就不能用了?还说她过分?
谁能保证单萱不是为情所困?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会喜欢上任何人都没什么好稀奇的,何况这对单萱难道不是好事?
若不喜欢妖王也就算了,若真喜欢他,一杯忘情水便能了断了这段孽缘,好歹也是善事一桩吧!
“你跟我过来!”儒圣深知站在这里继续吵下去,只会让人看笑话,便低声让司琴长老跟上他,换一个说话的地方。
躲是躲不掉的,司琴长老又被儒圣说得心有不甘,便干脆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很久,直走到后山,找了块没人的空地,这才继续谈话。
只是儒圣还未开口,司琴长老憋着一口气,愤然说道:“我有什么需要放下的?这么多年来,我可得到过了什么?你何必总是怀疑我对文渊有所企图,就当我为天仓山,这么做有何不可?”
“你是为文渊,还是为天仓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旁人又如何得知!”儒圣只打开折扇,也不管刺目的阳光是否晒在他的身上,又焦躁地走了两步,“我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不管是为文渊还是为天仓山,可你若枉造杀孽,毁得可是你自己的前程。”
司琴长老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儒圣,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再杀她了!若要杀她,我送她忘情水做什么?直接毒药一瓶不更省事!那只是我一时冲动,你不要以为你看到了,就可以道貌岸然地指责我什么,别忘了,你也曾想让单萱离开天仓山的。”
“我是想让她离开天仓山,但那是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之下,你这算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若真喜欢妖王,还敢回来?”儒圣看着司琴长老的背影,只觉得明明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越来越不懂她了?
“她若真那么坦荡,我们对她施法就不可能没有收获!你不要以为是我冤枉了她行不行?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不会对妖王动心?你又不是女人,又怎么会明白一个女人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不计较任何后果的!”
相比司琴长老已然恼怒的语气,儒圣反而越加冷静了下来,听她嘶吼完,只淡然说道:“怎么没有收获,不是证明魔魂已经被驱逐了吗?她现在诚心回来认错,我们何必百般揣测她,何况情啊爱啊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不是每个人都像你!”
“你...”司琴长老被儒圣的一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给堵得气息不顺,差点两眼一黑。
她知道若是被文渊真人知道她这些之前之后的所为只怕会有雷霆怒火,却没想到就连儒圣也只帮着单萱说话。
“文渊还说我不可理喻,我看不可理喻的是你们!”好似她都是为了自己才为难单萱一样!
司琴长老丢下这句话就想愤然离去,然而却被儒圣眼疾手快地给拦了下来。
“还有,你想不想杀害单萱只有你自己清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只劝你一句,不要为了别人毁了自己!”
儒圣说完转身就快步离开了,剩下司琴长老近乎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过了两瞬才反应过来,“君亦谦,你以为你是谁?我是好是歹又与你何干?谁要听你的劝告!”
给司琴长老回应的,是儒圣决绝的背影。
处理完仁圣玄薄晚的后事,觅云和永生仍然在文渊真人身后听从差遣,单萱被打入无情阁地下监牢已经快半个月了,因为仁圣的过世,而暂时推迟对她的处置,只是文渊真人后来都没去看过单萱一眼,这让觅云和永生难免有些奇怪。
一日早晨,无极殿,有声音说道:“小师叔,你不去看看单萱师妹吗?她被关在监牢里,暗无天日,也怪可怜的。”
觅云和永生都有此疑问,只是此番问话的是永生。
文渊真人那时候刚刚看完援助别派弟子寄回来的信件,站起身揉揉眼睛放松一下,就听到永生这么问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怕我见过她了会忍不住想要放她出来,让她吃点苦长点教训也不错。”
单萱被关押起来,文渊真人若是去看望她,必然会选在最后。
就连单萱入镇妖塔取魔剑,文渊真人也能强忍着不进去救她。
他对单萱的好,从不是肤浅地只表现在脸上,可若因为他暂时的不动作,便以为他对单萱已经心灰意冷,肯定是大错特错。
然而不等他们再细说什么,天仓山的钟声突然杂乱无章地响了起来。
钟声都只在天仓山每逢大事的时候才会被突然敲响,乍然听到钟声,虽然只有短促的几声,但文渊真人还是施法,立即就出了房间。
可当他置于高空中,俯瞰整个天仓山时,却并未发现有敌情,只有因为听到钟声被惊动的天仓山弟子。
等他降落在钟塔前空地的时候,觅云和永生也已经赶来了这里。
敲钟弟子一向机警,轮流当值,此番突然来了这么一场乌龙,躲得都没敢现身。
“是谁敲钟?为何敲钟?”文渊真人问道。
觅云和永生也是相识一眼,不明什么情况,钟塔之上也没有人影。
等了片刻,觅云和永生都打算进去看看了,敲钟弟子这才终于露面,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弟子...弟子知错...我...刚刚敲钟的人并不是我!”
“让刚刚敲钟的人出来!”凭借他们的功力,自然能察觉得到钟塔里还有人迹,只是到底是谁,一时还不好判断。
“是!”敲钟弟子领命又进去了钟塔。
不过片刻这里便聚集了不少门中弟子以及长老,又等了片刻,就看见敲钟弟子和另一名弟子,架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汉出来了。
两人合力一把将那大汉扔在文渊真人的脚边,那人刚一倒地便呻.吟不止,“哎呦,疼死了,你们不知道轻点啊?”
一听这声音,知道他的大概都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董捷尔。
永生感觉有点尴尬,好歹董捷尔还叫他一声师父,何况文渊真人也有意看向永生,示意让他来给个说法。
“你怎么会在这儿?”永生对着地上的董杰尔问道。
“我骑马回来了呀!难道我还能靠走的啊?”董捷尔盘腿坐在地上,摸了摸脸上被打的地方,嘟囔着说道:“这两个龟儿子,下手这么重,疼死了。”
看董捷尔下山一趟,回来了这行为举措,还是跟被宠坏的公子哥一个模样,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永生只好强调道:“我是问你怎么进来了?”
“当然是从正门进来了,怎么看守山门的人都不是忘仇了吗?”
董捷尔的这回答简直能气疯永生,总都能扯上一句跟问题无关的话作为收尾。
但好在永生好脾气,只脸色不善地说道:“跪好了,成什么样子!你敲钟干什么?”
董捷尔听令,立刻就爬起来跪好,只是他还未开口说话,从人群中出来一个人,弯腰拱手道:“弟子知错,未经掌门和长老们同意,便将董捷尔放了进来。”
还以为董捷尔没有通行令是如何进来天仓山的,却原来是司务长老的入室大弟子金俊锦做得主。
“师叔你不用知错,我本来就是可以随时回来的,你放我进来没关系!”别人还未发话,倒是董捷尔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
这要是董捷尔没干什么事,之前又有过交代,放他进来的确没什么问题,可他莫名敲钟,无端惊动了这么多人,追究起来,未经批准放任他进来的人,自然也要受到牵连。
“你闭嘴!”永生怒道,只是他很少对人发火,这句话显得没什么威信。
董捷尔本就是纨绔子弟,一向不知礼数,可今天的敲钟行为,又确实犯了大忌,他下山才回来就干了这种混账事,永生难免要生气。
恰好司务长老在场,见永生呵斥董捷尔,便出声问金俊锦:“你自作主张放他进来干什么?不知道现在特殊时期吗?”
金俊锦一听他师父责问,立刻就跪在了司务长老面前,“这...弟子也是知道董捷尔下山回家探望是被允许可以随时回来的,何况他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通传,不容耽误...我才...”
他做事一向悉心周到,这才得到他师父司务长老的喜爱,然而今天因着董捷尔被司务长老这么质问,他也忍不住老脸一红。“…我才领他进来,本打算跟着他的,但他跑得太快,我没有多想,就...”
董捷尔听金俊锦吭吭哧哧地解释,这才终于想起了他敲钟的目的,只是之前被敲钟弟子给打蒙了,“我那个...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刚刚我上山的时候,看见有妖魔在山下徘徊,真的是妖魔,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凡人,我们有麻烦了。”
本来妖、魔乱世,天仓山又是修仙大门派,山下有几个眼线也实属正常,虽然驱之不尽,但也没太大危害,所以天仓山知道其事,却没怎么处理。
果然,众人听到董捷尔所说的‘十万火急的事情’皆是没什么反应,这下董捷尔可着急了,“哎,你们别不信啊!是真的,我也不能没事敲钟吓你们玩儿对吧!是...”
“都起来吧!”
董捷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文渊真人给打断了。
金俊锦看他师父没再发话,便拱手对文渊真人道:“谢掌门!”
“掌门?文渊真人怎么成掌门了?”董捷尔尚且还在云里雾里,只是他一向胆大,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也没什么稀奇的。
“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坚守自己的职责,加紧防范。”文渊真人只对众人说了一句,马上便有人离开了,文渊真人自己也先一步走了。
董捷尔没得到回应,偏偏其他人还都要走了的样子,刚想站起来看看,因为视野广有利于思考啊!只是还没站起来,就听永生喝道:“你跪下!”
董捷尔磨蹭着又跪好了,看到还没走远的文渊真人,指了指他,“这不都让我起来了吗?还跪着干什么啊?”
眼看着师父要对徒弟训话了,其他人就更是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永生阴沉着脸,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退了,连敲钟弟子也回了钟塔,才小声说道:“你看看你都干得什么事,若不是看在你今天刚回来,连累金师兄和敲钟弟子受罚,我看你还怎么好意思?”
“怎么会连累他们,我可是一心为天仓山的安危着想啊!你看我都被他们打成这样了,我都没找他们算账呢!”董捷尔还觉得憋屈。
“你还好意思说,嫡系弟子被司务长老手下的敲钟弟子打成这样!就你这样的,还有脸回来?”永生完全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当初还说董捷尔的天赋比单萱还要高,看看他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可比单萱还要狼狈多了。
董捷尔被永生这么一说,也觉得不仅脸上疼,就连身上也有点疼,难道半年多没修炼,大不如前了?
但董捷尔还是咬牙说道:“别这么说嘛!我那不是一心想要敲钟给你们提个醒吗?这才任他们打没有还手嘛!不然他们岂是我的对手!”
永生也不说话了,只看着董捷尔,不想深究其中的可信度。
董捷尔见状,当然是赶紧转移话题,“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天仓山山脚下都有妖魔在游荡了?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了?”
永生看董捷尔规规矩矩的,倒也不觉得有脾气,主要永生跟随掌门仁圣长大,循规蹈矩习惯了,突然接触到董捷尔这样不拘小节、任性妄为的人,有些看不对眼。
那要是旁人也就算了,偏还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当然也有所要求。
“你在外面难道都没发觉吗?天下都乱了套了!”
“当然乱套了,天下都要改姓李了!”
永生一听董捷尔这么说,当即就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在说三界的事情,董捷尔却在说朝廷的事情。
董捷尔看永生一言不发就要离开,跪在那里喊道:“师父啊!你走了,我还跪不跪啊!那…你不说我就不跪了啊!”
话还没说完,董捷尔人已经一溜烟地追上了永生,“说实话,我最近也察觉莫名死掉的人变多了,我还以为是某人太做作,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呢!”
永生也不管董捷尔说什么,暂时都不想跟他说话。
然而无论永生去哪里,董捷尔都跟着去哪里,好似很有劲似的,什么都想着帮忙分担一些。
偏偏董捷尔做事嘴巴还一刻不停,说起他这几个月的经历,跟个话痨似的,还情绪高昂,实在影响天仓山如今失去了仁圣玄薄晚的悲伤气氛,连带着永生都不敢回去文渊真人面前了。
无法,永生只好告诉董捷尔,如今仙、妖、魔三族摩擦不断,时有战争,让他没事就回去好好修炼,以免性命不保。
还以为董捷尔听了后会觉得忧心,谁知道那丫听后更激动了,说着什么,又有战可以打了,他这次绝对能当远征大将军。
永生明白董捷尔这是一时还没转过来,彻底不想理会他了。
可董捷尔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直把局势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才终于放过了永生。
等永生终于从董捷尔的聒噪之下重获了安静,文渊真人那边已经不需要他和觅云听候差遣了,师兄弟俩便约着一起练剑。
仙门弟子就这点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严以律已,不可能偷奸耍滑。
还是原来常练剑的地方,两人不过练了会儿,就闲聊了起来。
觅云道:“我昨夜看见小师叔夜里离开了无极殿。”
“我好像三四天前,也看见他夜里离开了无极殿。”永生想了想,也回了一句。
两人过着剑招,说话又不耽误,半晌,两人同时猜测,“好像是回长乐殿了!”
“小师叔在无极殿住着不习惯!”觅云又多说了一句。
永生笑着点头同意了,他也这么觉得。
只是现在局势复杂,无极殿需要有人压镇,天仓山的人心才稳得住。
文渊真人在无极殿另设了一间房,所有的信件全都递交到这里,长老们有事也都是来这里找他。
反而长乐殿没有一个人,冷清地可怕!
妖族又开始蠢蠢欲动,想到单萱所说,魔魂和魔剑都在妖王的手里,那么妖族再攻上来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自古以来,战争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
不是征服就是占领,不是压榨就是奴役。
妖、魔、鬼三族生存环境恶劣,神族不知踪迹,而仙族通常都占据了最钟灵毓秀的地方,人族的环境恰好适合生存,所以这就是矛盾点所在。
神族可以忽略不说,人族附庸仙族,鬼族情况特殊,是生死轮回,每个生命不可避免的一关,所以鬼族数目虽庞大,却也只适合存在于地界,若干扰别族,则三界混乱、循环受阻。
妖魔联手攻打各仙门,激发的是日积月累的怨气,而非谁的一己私欲。
正在想着这些的文渊真人,待在房间里,收到了一份灵力传书,上面写了妖王亡垠现身,请求天仓山的支援,求救的人正是崂山掌门梁博。
文渊真人并未多想,交代了几句,稍微准备便一个人孤身前往崂山,以新任掌门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