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钱世达要弄清大树对傅宽的真实想法。
“师父对你好不好?”他是这么开头的。
“好。”大树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喜不喜欢他?”钱世达又问。
大树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钱世达略微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次出去……呃……都去了哪里?”
大树仍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当时,正是那次坐船出游之后,傅宽对大树的亲昵,和两人间的暧昧气氛,瞎子都看得出来。
其实,大树表面上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自到留金寨后的第二年,他就在偷偷观察寨子里的每一个人。他知道,大家都很清楚寨主的嗜好,看他的时候,有的带着不屑与轻蔑,有的带着同情与惋惜,但不约而同的,没人敢发声音,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同时他也发现,钱世达是所有人中最难受的一个,背地里,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
由于单纯的外表和特殊的身份,寨中人对他的戒心都不是很重,只要不是泄密了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一般的事,稍微被追问一下,也就告诉他了。
因此,不多久之后,他听到很多故事,也基本了解了这二当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今天会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也就不感到意外了。
“寨主有没有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钱世达有些难以启齿。
大树暗自发笑,却做出惊恐的样子:“没有,真的没有。”
钱世达眼前一亮:“告诉我,没事的。”
大树低下头,只是不发声音。
“你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不难受吗?告诉我吧,我一定替你保密。”钱世达压低了声音。
大树看看他,欲言又止。
钱世达忙再接再厉:“你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树咬着下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师父他……他……他是做了些奇怪的事,我……”
“你怎么样?”钱世达关键就是想知道他的感受,“喜欢吗?难受吗?”
“很不喜欢,很难受。”大树摇头,“我……我……”
接着,他四下里看了看,又不敢说了。
“你怎么样?悄悄告诉我。”钱世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大树凑过去:“我有点恨师父,可我怕他。”
钱世达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点点头:“哦。不要紧,我会帮你。”
“怎么帮?”大树一歪头。
钱世达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自此以后,两人仿佛密友,时常会在留金寨附近的偏僻处聊天,大树俨然将钱世达当成了倾诉对象,事无巨细都要说一说,言语中,也透露出越来越多的对傅宽的恨意。
几个月过去,钱世达认为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寨主以后不再欺负你。”他郑重其事道,“不过,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跟其他人说,提都不能提,否则,我就不再帮你保守秘密,把你和寨主的事告诉整个三疆境。”
大树闻言紧张起来,用力点头。
钱世达拿出一个小药瓶:“这是我特地去为你弄来的药,你涂在刀上,割寨主一刀,以后,他就再不能人事,也不能欺负你了。”
大树不接,退缩了。
“没事的。”钱世达把药瓶硬塞进大树手里,“只要一个小口子,见血就行。”
“那不能人事,要不要紧?”大树犹豫着。
“不要紧。”钱世达答得肯定,“寨主不会缺胳膊少腿,也不会有内伤。”
大树看着药瓶:“我要是割他一刀,他会生气,会打我的。”
“到时候,我来救你。”钱世达拍拍胸口。
“师父不会杀了我吧?”大树非常害怕。
“他那么喜欢你,舍不得杀你的。”钱世达做出很了解傅宽的样子,“你伺候得殷勤点,他生几天气,也就好了。”
大树没吱声,算是默许了。
随即,他们约定了行动时间,又讨论些细节,便回到寨子,各干各的事去了。
如今,大树按照说好的,割了傅宽一刀,钱世达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一半。
他给的药瓶里,并不是什么让人不能人事的药,而是实实在在的毒药,虽不至见血封喉,但也能让中毒的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再构不成威胁。
此时,傅宽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却还是不肯甘休,勉力提气,想施法教训面前的两人。
可进入血液的药,药效发挥得非常快,他只来得及抬了抬手,就再也无法动弹。
“寨主啊,你做了那么久寨主,又要赚钱,又要找女人,还要找小男孩,应该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吧。”钱世达微微笑起来。
傅宽喘着粗气,高声呼喊自己的手下。
“跟着你的,就那么几个人,再厉害,也不是全寨上下的对手。”钱世达早已解决了后顾之忧。
傅宽怒极,恶狠狠地瞪着大树:“小畜生,白眼狼,你不过是个娈童,别以为帮了他,他就会给你好处,让你留在留金寨,我告诉你,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大树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
“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弟子。”钱世达别有深意地拍了拍大树的肩膀。
之后,他叫来人,把傅宽抬进地牢,任由他自生自灭。
钱世达坐上了梦寐以求的寨主的位子,很是风光了一段时日,期间,他将大树软禁,天天来打探傅宽的小金库在哪里。
大树是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知道还有小金库这件事。
钱世达自然不信,执着地不断逼问,时间久了,渐渐失了耐性。
这天,他将大树带到留金寨中央的广场上,指着架好的几件刑具:“傅宽大势已去,你就别再为他守口如瓶了,说吧,他搜刮来的宝物到底在哪里,等我拿到了,可以分给你一点。”
“我不要。”大树淡淡地说,“那些宝物里,没有我拿命换来的东西。”
“不要也行。”钱世达一挥手,“那就留你一条命,放你下山。”
“我不走,我喜欢这里。”说着,大树一笑。
钱世达皱起眉头:“你就是怎么都不肯说是不是?”
大树歪着脑袋,像在开玩笑:“我们交换情报吧。我告诉你师父的金库在哪里,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东西,怎么样?”
“我没那闲工夫。”钱世达还是挥手,“你要说就说,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大树耸耸肩,一点也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我猜,你会说,这些东西原本是寨主的,现在也应该属于寨主,对不对?”
“那是自然。”钱世达脱口而出之后,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忙再补一句,“该谁的谁拿走,无主的归寨主。”
大树“哦”一声,似笑非笑的,转头朝四下里张望。
钱世达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膝窝里就遭猛击,顿时双腿无力,跪倒在地。
紧接着,几十人一窝蜂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捆成了个粽子。
“该谁的谁拿走,无主的平分,好不好?”大树朗声道。
“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当然,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
大树不慌不忙的,向某人一抬下巴。
那人当即拿出件东西,高举过头:“老子为了这玩意丢了只眼睛,没想到回来就让傅宽看上,给抢了去。这事,我就跟大树提过一次,没过几天,他就偷出来还给我了。”
经他提醒,又有几个人想起大树帮过自己,纷纷站了出来。
这下,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消失了。
钱世达明白自己也成了大势已去的人,闷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大树带着众人,到地牢,在傅宽身上摸到钥匙,又到他房间,打开床底下的金库,即让到一边,再不管接下来的事。
留金寨的人里,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多数都是仗义的光明磊落之人,也不乏爱贪点便宜,爱损人利己的,两拨人在金库里就吵个不停,到拿了东西出来,已经开始推推搡搡。
大树在旁边看着,依然置身事外。
“山虎,把不是你的东西交出来,大树说了,无主的平分。”一个瘦小的男人拉着个彪形大汉。
那叫山虎的汉子很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大树说的?他算老几?凭什么听他的?”
“你不听他的?”瘦小男人也跟着翻白眼,“当时说平分,叫好叫得最响的就是你。”
山虎语塞,但就是把东西死死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放下。
瘦小男人急了,手上用劲,推得山虎一个趔趄。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山虎凶狠地瞪大眼睛。
“来,打啊,我难道还怕你不成。”瘦小男人摆好了架势。
而在他们俩耍嘴的时候,旁边不时有三五个一堆的,因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时间,留金寨内一片厮杀和兵器交鸣之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生死之交,现在因为一件珍宝,都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