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葵犯难了,觉得无论怎么说,小伍和小六都是非死即残。
“你可别想着就这样放了他们。”容树大抵能知道舒葵的想法,“蛇是不知感恩的。”
农夫与蛇的故事,舒葵很熟悉,想到小伍的所作所为,她也非常愤怒,可是,真要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两人受折磨,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算了,就打一顿,放了吧。”容树不愿看舒葵如此纠结,挥了挥手。
“不会打到断手断脚吧?”舒葵不放心地问。
“不会。”容树看着被押出去的两人,“保证离开的时候是完整的。”
至此,舒葵终于松了口气。
“我听说,凌玖川正在到处找你。”容树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杯喝的。
“为了一百多两黄金,他可真是执着。”舒葵笑了笑。
“他不是为了黄金。”容树肯定地说。
“不为黄金?”舒葵不信,“那他为什么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这件事,还死活不肯放我走?”
“大概,把你当宠物了吧。”容树猜测着,“有时候,凡人做出来的事,实在是有点天真,看着觉得傻得可爱。”
“哦,所以你才会把我带到那片林子,看着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在里面兜圈子。”舒葵表示终于理解容树当初的心态。
“一开始,是差不多这样。”容树倒也不否认,“不过,没想到你的表现,跟我原先想象的相去甚远。”
“真不好意思,没有抱头鼠窜,让你失望了。”舒葵撇撇嘴,不高兴了。
容树笑起来:“说实话,确实有点失望。”
舒葵翻个白眼,不理他。
“别生气。”容树嬉皮笑脸的,把果汁往舒葵面前推了推,“不是喜欢桃子吗?这是桃汁。”
“我又不是猴子,给你拿来耍着玩。”舒葵气结,转身往门外走去。
容树赶紧快跑几步,挡在她面前:“你当然不是猴子,绝对不是,别忙出去,听我把话说完。”
“不是把我当宠物吗,还有什么要说的?夸我憨态可掬?”舒葵双手环胸,别过头去。
“那只是一开始,后来,我发现你很勇敢,还挺坚强,也不是一味地只为自己想,重情重义,和我原先遇到的欺善怕恶、忘恩负义之类的人都不一样。”容树放柔了声音,“这样看起来,凡人其实也没那么糟。”
“我们本来就没那么糟。”这些话还是没让舒葵心情变好,“人,有好有坏,你们这里也有好人和坏人,凭什么仗着你们能飞来飞去,呼风唤雨,就要认为我们低你们一等?”
“是,是,就是。”容树陪着笑脸,“所以,尽管我觉得你回来后,对王老头的关心有点不寻常,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舒葵“嗯”一声,再一想,又感觉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表白?
“凌玖川要找就让他找去吧。”容树接着道,“他没把你当人,实在找不到,过一阵也就消停了。”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舒葵还没回过味来,犹自不敢确定,“你喜欢我?和邢源一样,把我当姐姐?”
“姐姐?!”容树忍不住叫起来。
“是啊,你看……”舒葵原本想说,你看看你才多大,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也许,容树的真实年龄都赶上她好几代前的祖辈了。
“我没把你当姐姐。”容树一字一顿地说。
舒葵看着他,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容树也看着她,片刻之后,移开了视线:“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当然,如果想走,我也不会强留——我会跟你一起走。”
舒葵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可是寨主,你走了,这么多人怎么办?”
“换个寨主就是了,想做的人多的是。”容树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必须得跟你一起走,三疆境里,像敖令洋这样的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我得给你看着点,省得你再被骗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在骗我?”舒葵想,敖令洋虽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但也不至于会像容树认为的那么坏,“你不是也觉得,长大之后,他是有可能变成好人的吗?况且,他是放了那个小姑娘的。”
“即使是放了,我也觉得他不是好人。”容树耸耸肩。
“那,如果我回人间呢?你也去?”舒葵就是不信他是在说真的。
“当然。”容树用力点头,“就是哪一天,我一个没看住,你去了幽冥地府,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他认真的神情让舒葵不由一愣。
“到时候,你下了十八层地狱,我就贿赂鬼差,让他们手下留情。”这次,容树是满脸的不正经。
舒葵瞪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容树却是敛了笑容,叹口气:“我知道,刚刚赶走敖令洋,又送走王老头,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你的答复,只是想让你清楚你的地位——在留金寨,在我心里,你是个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
舒葵很感激他的体贴,笑一笑,没有说话。
然后,再闲聊几句,她也就离开,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静,容树像他承诺的那样,一有机会就让人打听哪里有好的医生,同时,留金寨的医生也在想办法,查阅资料或请教同行,总之,都是千方百计想弄清舒葵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她有害。
而对于这些,舒葵并不知情,她和之前一样,每周给邢源上五天课,休息日就到闲云镇上逛逛,如果不是身在异界,挂念着父母和失踪的妹妹,还真是轻松惬意,有种隐居山林的感觉。
这天,吃过午饭,到了上课的时间,邢源没来,舒葵满寨子地找,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直到到了大门口,哨兵才说,容树刚才要出去办事,前脚走,邢源后脚就跟着,说是和容树一起,去闲云镇上买什么东西。
舒葵一听就知道,邢源在说谎,他偷溜出去了。
出了寨门,舒葵先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缆车边,看到缆车好好地停在那里,心不由往下一沉。
第一次去闲云镇,回来时,她曾问过容树,这缆车要怎么操作,容树告诉她五个字——以法力驱动,也就是说,像她和邢源这样的凡人,是没有能力让缆车开动起来的,所以,邢源不可能一个人下山。而如果是容树带着,到了山下,缆车也该停在那里,并不会自动返回,因此,现在,邢源肯定还在山上,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念至此,舒葵赶紧回到寨子里,找到“二当家”平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平子非常清楚寨外的林子有些什么,当即组织十来个人,分头寻找。
舒葵也执意跟着,来到了那片绿色的土地前。
“回去吧,能找到他的。”平子不让舒葵再往前,“里面情况复杂,万一有什么,我还要分神顾着你。”
舒葵不愿意,不过想想,他说的没错,也就不再坚持,站定了道:“那,我在这里等着行不行?”
平子知道她的固执,笑笑,说句“别乱跑”,便带着人走了。
舒葵目送他们远去,想着自己先前经历的种种,不禁心急如焚。
她做几次深呼吸,在身边的几棵树间来回走动,想以此缓解焦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有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被蜘蛛网困住,正在不断挣扎。
顿时,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她伸手,捏着蝴蝶的翅膀,轻轻地将它从蜘蛛网上摘下,放到地上。
蝴蝶得了自由,呆愣片刻,扑扑翅膀,翩翩然飞走了。
舒葵的心情好了些,长出一口气,不想,手指上突地一阵剧痛。
她急忙查看,见那里满是彩色粉末,应该是大蝴蝶翅膀上的鳞粉,而在粉末之下,皮肤竟微微有些发黑。
不好,蝴蝶有毒。这个想法之后,她便昏昏沉沉起来,意识尚在,只是,眼中的世界开始起了变化。
她嫌风太大,吹得树上巢里,还没长毛的雏鸟冷得啾啾直叫;她嫌阳光太毒,晒得树顶上的叶子都打了蔫;她嫌掉在地上的果子太重,若是有蚂蚁不巧经过,会被砸得重伤不治;她甚至想对山涧里的小鱼说,不要再吃水蚤了,它们虽小,但也是生命。
舒葵周身冰凉,但胸口火热,已完全忘了到这里的目的,和平子的嘱咐,只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不论看到什么,都带着慈悲的眼神。
不知走了多久,她霍地眼前一亮。
这里,是悬崖前的一小片空地,没有树也没有花草,裸露着灰色的岩石。
有只鹰在天上盘旋,忽然,尖啸着俯冲而下,双脚触一下地面,抓起条灰褐的小蛇,复又飞回半空。
舒葵终于等来了割肉喂鹰的机会,边大声叫着,边去追鹰,却是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注意周围的环境,才跑没几步,就脚下一空,自山崖上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