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舒葵听不下去了。
“因为她不小心捏死了一只蜻蜓。”大树对整件事的记忆尤为深刻。
“就为了这个?”舒葵简直不敢相信,“谁干的?太残忍了。”
大树不答,看向敖令洋。
舒葵跟着看过去。
“那不是普通的蜻蜓,是极为稀有的墨玉蜻蜓,总共不过十来只。”敖令洋以为,她也在质问自己。
“十来只,都是你养着的。”大树接口道,“据我所知,墨玉蜻蜓与普通蜻蜓相比,只是产卵量少些,成虫的寿命更短些,在野外,确实不易生存,可如果人工饲养,并不困难。”
这次,敖令洋没有说话。
“是你干的?”舒葵希望,这不是事实。
“我当时还小,墨玉蜻蜓又是我很喜欢的宠物……”敖令洋开始辩解。
“你真的在那小姑娘的每根手指上都划了一刀?”舒葵仍是不愿相信。
“我还小,不懂事。”敖令洋强调着。
“是的,你当时还小。”大树又接口了,“我当时也小,和你差不多吧。”
敖令洋恨恨地瞪着他,不吱声。
大树继续道:“我想帮那个小姑娘,想求情,想跟你理论,可你仗着自己的贵族身份,让卫兵把我们都绑了起来。”
“是吗?”舒葵没想到,看似温柔的敖令洋,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我以王子的身份出生、长大,又是最年幼的,小时候,脾气是不太好。”敖令洋没有否认。
“那你实在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拖出去斩了就是了,何必折磨呢?”对于王室贵族的跋扈,舒葵并不奇怪,但对于虐待,她始终难以接受。
“我当时非常生气,拖出去斩了,根本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敖令洋显得很是诚恳,“其实,我也后悔当初的做法,这么多年来,不要说提起,就是想,我也不愿再去回想。”
这话让舒葵心中的愤怒稍有减少:“那,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放了。”敖令洋说。
“是在打了我一顿之后放的吗?”大树不依不饶的。
“你还打了他一顿?”舒葵不禁叫起来。
敖令洋尴尬地笑笑,无言以对。
“他在我面前,划伤了那个小姑娘的手,我看得生气,就不停骂他,说他是孬种,胆小鬼,只知道靠大人,靠卫兵。”大树还真是记得一清二楚,“后来,他大概认为自己比我强,就让卫兵放了我,要和我单挑。”
“谁赢了?”舒葵已隐约猜到结果,但仍是忍不住要问。
“我。”大树一点也不谦虚,“本来说好的,如果我赢了,就道歉并放了我们两个,可是他,非但不遵守诺言,还叫卫兵打了我一顿。”
“后来呢?”舒葵想,要换了是自己,这个仇,也会永远记下去。
“后来,我被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大树说完,转向敖令洋,“你真的放了她吗?没有杀她?”
“没杀,放了。”敖令洋答得问心无愧。
大树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微微舒口气。
“留金寨不是做生意的吗?”敖令洋自觉不再理亏,说话都有了底气,“我站在这里,被质问到现在,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大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笑,随后,朝大门里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子殿下屈尊驾临,不知想要什么,还请进寨详谈。”
“罢了,暂时还没有能用得上你们的地方。”敖令洋一挥手,“你是大树,对不对?”
大树点点头。
“我就是想来谢谢你,帮我关照了舒葵这么久。”敖令洋拉起舒葵的手。
“哦,那倒是不必。”大树看向舒葵。
舒葵被看得更不好意思,赶紧挣脱出来,将手背到身后。
敖令洋有些惊讶,不禁也看向她。
“舒葵,小王子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大树不紧不慢地问道。
对于这问题,其实舒葵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在别墅里时,她真的是动了心,才会收下鱼骨匕首。不过,出了别墅,先是在三国边境遇险,而后又是迷失在丛林里,差点饿死,等好不容易进了留金寨,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就又钻进丛林,险些丢了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别说思念,就是想起敖令洋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
如今,扪心自问,舒葵还真就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鲛人王子。
而一边的敖令洋,见她不做声,不免有些着急。
“舒葵,是不是?”大树再问一声。
“我的匕首呢?你不是收下了吗?”敖令洋也紧接着问。
大树嘿嘿地笑起来:“说到你的匕首,真不好意思,已经化成灰了。”
敖令洋闻言一惊,眼中尽是狐疑。
“呃……是,不过……”舒葵不想说谎,同时,也想解释。
“好,我知道了。”敖令洋却不打算听,打断了她,“匕首就不要再提了,无论如何,你还是得跟我回魁仙,找个医生好好看看。”
“她不能跟你走。”没等舒葵张口,大树已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是魁仙凌家的人。”敖令洋加重了语气。
“你姓凌?”大树一挑眉。
“我对凌家称臣。”敖令洋认为,舒葵理所当然该跟他走。
“凌家的人叫你来接她的?手谕呢?信物呢?”大树接连问道。
敖令洋不响了,咬着牙,思索片刻,紧绷的脸慢慢放松下来。
随后,他拿出样东西,托在手里,送到大树面前:“这个,就当是谢礼,她在寨中住了那么久,叨扰了。”
大树垂下眼,见掌心里是一颗浑圆的金色珠子,色泽鲜亮,足有指腹那么大。
“那么大,得有多伤心啊。”大树啧啧连声地摇着头,却是不接。
“是啊,那么大,买下整座寨子都有余。”敖令洋以为大树并不清楚鲛珠的价值。
大树将敖令洋的手推了回去,“不好意思,太多,找不出。”
“那让我进去,我找你们管事的。”敖令洋见怎么都说不通,只好要求见领导。
“哦,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大树装模作样地一欠身,“在下,留金寨寨主,容树。”
此话一出,不仅敖令洋,连舒葵都惊呆了。
“你……你……”在她的想象中,寨主应该是个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是面前这个看似未成年的瘦弱少年。
“寨主……不是……”敖令洋也跟着结巴起来。
“很久以前是。”容树知道他想说的是谁,“那老头太贪得无厌,让我杀了。”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发紧,完全发不出声音。
敖令洋瞪大眼睛,打量容树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曾听人闲聊时提起,说他有这么个癖好,当时似懂非懂的,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容树面色一凛,杀意顿显,身形晃动,瞬间移动般出现在敖令洋面前。
“啪”,一声脆响,打得鲛珠脱手,滴溜溜地滚出老远,也打得敖令洋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鲜红的掌印。
“你找死!”他终于彻底被激怒了。
容树哼哼冷笑,雁翎刀已然在握,劈、砍、扫,一招狠似一招。
敖令洋不得已,只好抬手抵挡,顿时被逼得步步后退。
容树见他没有兵器,不想显得自己欺人太甚,在将他赶出一段距离后,便不再进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舒葵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直看得目瞪口呆。
“王子殿下,请回吧,不要再来了。”容树收了刀,下了逐客令。
敖令洋不甘心地看向舒葵,欲言又止。
舒葵也看着他,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容树看看他们两人,回到舒葵身边:“如果是敖令洋,哪怕你恨死我,我也不会放手。如果是凌玖川,我帮你放飞鹤笺叫他来,是去是留,只要你想清楚了,我绝无二话。”
舒葵还是愣着,根本没去理解话里的意思。
“或者,你是在担心你身体里的东西?”容树以为,她是另有顾虑。
这句话,舒葵总算听进去了,抬头看容树一眼,依旧发不出声。
“不用太过担心。”容树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整个留金寨上下那么多人,不怕找不到能治好你的办法。”
“舒葵,跟我走吧,我们回魁仙国去。”敖令洋还要做最后的尝试。
舒葵慢慢回过神,慢慢冷静,不自觉地回顾着和敖令洋有关的所有事,想到刘姨说的坊间传闻,想到刚才,大树说的儿时的经历,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别墅里时好像着了魔似的,也越觉得敖令洋的大献殷勤,总有些蹊跷,有些不妥。
而在她思考的同时,容树另一手往虚空里一抓,捡回鲛珠抛还。
“王子殿下,如果你回去之后碰到玖川陛下,请替我转告。”他朗声说道,“我不管什么凌家家徽,只要舒葵说不愿意走,别说一颗鲛珠,哪怕拿来整个魁仙国,我都不会把她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