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仙子仙子。”舒葵看到流霞要走,急忙去拦,“好吃的好喝的,大王当然没有亏待我们,但是你也知道,这鸟实在太讨厌,冷不丁冒出来,吓得魂都飞了,大伙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吃,就想捉个一两只,解解恨,也希望能有杀鸡儆猴的作用。”
流霞停下脚步,不言语了。
舒葵口中的鸟,是青丘国独有的灌灌鸟,长得和斑鸠差不多,叫起来声音很大,很像是谁在呵斥。
灌灌是灵兽,颇通人性,经常躲在枝叶间,有人经过就一声大叫,看到过路的被吓得魂飞魄散便很得意,对于这样的恶作剧也就乐此不疲,确实让九尾狐们十分头疼。
不过,灌灌很是狡猾,飞行速度极快,还能抖下羽毛,行分身蛊惑之术,九尾狐们拿它们没办法,也不耐烦成天挖空心思想教训它们的办法,再加上灌灌不善繁殖,数量稀少,于是,千百年来,倒也一直在青丘国内过得逍遥自在。
“仙子,拔下的羽毛,全数奉送。”舒葵察言观色着,加了一句。
流霞像是动心了。
灌灌的羽毛,从它们身上抖落能变成分身,要是拔下来,则是一味药材,在很多迷药的解药中都能用到,甚至,单独只是做成配饰戴在身上,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人免于蛊惑,是很多药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羽毛并非不可取代,有很多药,配伍得当,只略逊于灌灌羽毛,正因为如此,灌灌才得以生存至今而没有被赶尽杀绝。
话说回来,但凡喜欢制药的,无不想要一些珍稀、从未拿到过的药材来做研究,流霞本来还想不到灌灌羽毛,如今一听提起,心里便丝丝地痒了起来。
舒葵不再出声,紧紧地盯着流霞的表情。
流霞思索良久,犹豫不决。
“其实,要说帮忙,这鸟也未必肯出现,说不定会害得仙子白费力气。”舒葵“咳”一声,像是准备放弃了。
“别急,我有办法。”流霞倒不肯了,“跟我来。”
语毕,转身在前面带路。
两人疾行着,到了金狐住的金石城,往旁边一拐,又进了一个结界。
这里只有一座楼房,两层高,外墙上满是爬山虎,青翠欲滴,微风吹过,漾起层层绿波,煞是好看。楼房下是一个精巧的院子,大门上挂着块木制横匾,上书“神农居”三个黑色大字。走进院子,就见一边的架子上攀着葡萄藤,也是绿油油的相当茂盛,架子下放着条长长的石凳。另一边则种满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草。
“你等在这里。”流霞说着,进了楼房。
几分钟后,她一手拿一卷东西,另一手拿个药瓶,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蟠龙筋做的网,这是迷药。”她把两样东西往舒葵手里一塞,“可藏好了,别让你们大王发现,他最讨厌用迷药的。”
“迷药……”舒葵看了看药瓶,“怎么用?”
“拔开盖子撒出去啊。”流霞一副“怎么连这都要问”的样子。
“怎么解?”舒葵又问。
“泼冷水就行。”流霞很是奇怪,“你还打算让灌灌清醒过来再杀?”
“有用吗?”舒葵不答,只是再问。
这话让流霞不高兴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斜睨着她:“有用吗?你觉得我给你的药会没用吗?不是我夸口,别说是只灌灌,就是巫炀来了,我趁他不注意撒上去,他也得有几个时辰动弹不得。”
“哦……”舒葵点了点头,“仙子可真是厉害啊。”
“那是。”流霞脸上尽是得色,“想当年,我还救过一只死了的……”
说到一半,只觉有粉末扑面而来,她猝不及防间,吸了满鼻子满嘴,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下来。
舒葵用脚尖踢了踢流霞,盖好药瓶的塞子,笑起来:“还真是挺有用的。”
然后,她扛起流霞,施个隐身的法子,不慌不忙地出了青丘国。
回到沉亡森林,舒葵将流霞带到地洞上的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将她平放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森林里没有昼夜,也不知等了多久,流霞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舒葵有点坐不住了,下树取了水来,泼到流霞脸上。
又等片刻,流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悠悠地醒了过来。
“你……”她声音嘶哑,有气无力,“谁?”
舒葵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流霞全身都是软的:“为什么?”
舒葵还是不响,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我不认识你。”流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不认识我?”舒葵一愣,随即醒悟,低头看了看自己,“哦,对,我现在不是我。”
“你到底是谁?”流霞最终没能坐起来。
舒葵笑了,自顾自道:“你看,我找到的这个很不错吧?虽然是个人类,但很有些本事。”
顿了顿,见流霞不搭腔,又说:“可惜是个女人——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男女都无所谓。”
听这话,竟像是某个爱慕者。
可爱慕流霞的实在太多,纵然再仔细打量,努力回忆,她也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
“你不是希望我变强吗?”舒葵轻轻地抚着流霞的脸,“我刚才在地府,是从巫炀和转轮王的手里逃出来,进了这里,开结界到你们青丘之国,没被发现,还能带你出来,怎么样,够不够强?”
流霞躲避着舒葵的手,想到什么似的,眼中尽是惊疑不定。
“这个女人修为不弱,身上还有小妖怪们的圣物,够不够强?”舒葵展开双臂,仿佛要让流霞看清楚自己。
流霞看着舒葵,难以置信地,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够?”舒葵略感意外,“那我带你去找住在这里的小妖怪,我们可以联手抢来另外的圣物,再去拿九瓣血莲,从此,就能天下无敌了。”
“我不要天下无敌。”流霞仍然在摇头,“我只想回去,做我没完成的事。”
“什么事?还能比天下无敌更重要?”舒葵皱起眉头。
流霞轻蔑地看她一眼,又不发一言。
“是为了那个女人吗?”舒葵好像明白了,“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坐在转轮王的大殿上……是不是遗天珠已经取出来了?她瞎了?”
流霞抿着嘴,就是一声不吭。
舒葵哼哼地冷笑着:“踆乌,踆乌。这女人已经被印上乌日印,巫炀还能挖出她的眼珠,好一个信守承诺的种族。”
“巫炀没有挖出青鸾的眼珠。”流霞辩解道,“青鸾的眼睛是完好的,只是视力消失了。再说,她是自愿的。”
“自愿?当然。”舒葵显然是不信的,“乖乖地交出眼珠,和被制住行动而被挖了眼珠,傻子都知道哪个吃的苦头更少些。”
“青鸾要不是自愿的,巫炀绝对不会动手!”凡是提到跟巫炀有关的话题,流霞总是特别容易激动。
舒葵耸耸肩,无意再继续讨论:“不管怎么样,没了遗天珠,这女人比之前更没用,瞎了就瞎了,反正过不了几年也就死了,你为她操心那么多,不值得。”
流霞不理,翻翻白眼,感觉手脚有了点力气,再次努力想要坐起来。
舒葵俯身去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重重叹一口气:“可惜了我练出来的肉身,花了那么大力气,弄得那么好看,就这么被烧了。”
“你……你是……莫非你是……”流霞眯着眼,还是难以置信,一句话磕磕巴巴的愣是说不完整。
舒葵笑嘻嘻地一点头:“对,就是我。”
流霞不明显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万分:“这身体……她……她可是……你怎么进去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舒葵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看样子,并不打算细说。
流霞知道这个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便换了个话题:“你先前说,你来找我是为了青鸾的眼睛,真的假的?”
舒葵不置可否,也不回答。
流霞干脆不再提问,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变成这样,看起来真不习惯。”
舒葵讪讪地一笑:“在这里很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个人,没其他选择。”
流霞环顾四周:“原来沉亡森林是这样的。说起来,当时不是让你走了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被杀了灭口了。”舒葵对此倒是毫不隐瞒,“还在人间,就被震碎内丹,烧了肉身了。”
“还算手下留情,没有让你的魂魄散了。”流霞是知道对舒葵动手的人是谁的。
“算手下留情?”舒葵一挑眉,“早知道日子是这样的,我宁可魂魄散了,也不要到这里来。”
“咎由自取。”流霞很不客气,“又没人逼你,是你自己不要进地府的。”
提到往事,舒葵咬牙切齿:“遗天珠和九瓣血莲就不说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宠物全死了,最爱的女人又如此决绝,我恨啊,我好恨。”
听到“最爱的女人”几个字,流霞的表情稍显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