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天一行人回到天熙城时,夜色正酣,城中人影寥落,银盘也似的月亮高高挂在夜空,随时间流逝也过了中天位置。
想着女子们情绪还不太稳定,宁浩天本是不愿这么早便离开的,至少也应该留到两日后,待夜晚婷为她们做好相应一些的思想准备,那时候离开才是最好,甚至于,他自己也打算参与进去,尽管如蓝逸飞所言,他们不太适合做那些事,但“事在人为”这个词一向被他长久奉行,适不适合不是关键,凡事总试试才行。
他相信如果凌蝎凌师弟在这,也会是一样的想法,那个人着实是太复杂,但有一些东西在他身上也是能够轻易猜出来,比如说他为守住对素风的承诺,不惜以自身为诱饵也要让苏轻雪师叔活下去,比如说为让白兰和小月月毫无忧虑地生存下去,煞费苦心让她们进入紫云峰。
他从一而终,打定了主意就会想把事情完成,所以他不被允许踏进桃源村的时候才会显得那般失望与愤怒,或许他并不在意是否被老村长他们认可,甚至不公平的待遇可能也难以在他心里激起什么波浪,但他想帮那群女子,陪她们走到最后,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了罢。
什么合不合适,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一个人总得作出一些改变,无论你愿不愿意,总会有的,在某些地方某些人群中,比比皆是。人生漫长,这种现象就更为明显了。
凌师弟从东荒开始,一路过来,不也是尝试改变了吗?他不善言辞,也经常试着去安慰她们,蓝逸飞等人和自己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现在踏进城门,宁浩天却在想着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回神过来才觉得好笑。
风吹过城门,冷冷清清的,林诗雨下意识抱了抱自己的身体,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凌蝎仍是坐在原本的长椅上。
说起来可笑,等待宁浩天等人来的过程中,毕竟长夜漫漫,虽说天熙城夜景怡人,清净于凌蝎是极为满意,但时间久了也难免枯燥乏味。
他发呆许久,从臆想中警醒,发现城内虽人影稀少,但暗地里却有数道灼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不是蠢货,不会天真到以为天熙城内、桃源地界中只有柳闻松、江风墨几个身怀绝世修为的高人,自然能猜得出那些目光的主人是为了防止他悄悄逃走才窥探而来。
既然不能阻止,那也只能放任了。
若仅仅是他自己,大可以放手一搏,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束手待毙,但是白兰、青儿怎么办?宁浩天他们又该如何?
即便是说,白兰、蓝逸飞这些跟自己进入桃源的人有修为有能力,拼尽全力可能自保,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他们逃走了,女子们必然被桃源居民迁怒,人的善良是建立在对彼此情况一无所知的条件下的,自己等人离开就等于默认并非善人,届时桃源居民该会如何对她们呢?总不会善意对待!
凌蝎只能等待,走一步看一步。
自卧榻上起来之时,凌蝎以用小技秘法催使白兰、青儿安然入梦,短暂时间内是不可能醒过来的了,可只身一人又觉着有点冷寂,只好拿着酒葫芦去询问店家要些酒来打发时间。
银光流转,美酒入干喉,头上是稀疏星辰与婷婷的玉蝉,凌蝎一时失语,猛地大灌大喝起来。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呐。”
正喝着,一道颇为无奈的声音悠悠传来。凌蝎知道是谁,也不急着回应,又灌了一口,待行人走近过来,他才苦笑着抬头。
白衣胜雪,长发半遮眼,不是蓝逸飞还有谁来?
方才进入天熙城,不多会儿单婴、莫邪就过来引领他们前往凌蝎暂时的住处,三人中的宣恒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刚来到酒楼下面,眼尖的蓝逸飞就看见凌蝎一人独酌的模样,也不怎么和周边的众人交谈,风风火火便上了楼阁,寻到凌蝎的所在。
“我是有料到你们会尽快赶过来,但未想你们会这么快。”凌蝎苦笑道。
“闲事少谈,说罢,到底是什么原因。”蓝逸飞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夺了凌蝎手中的酒葫芦便道:“事情紧急,他们只说你将天熙城外一处地方破坏得面目全非,也没说清楚,你不是那种轻易惹事的,这次怎么无缘无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有句话蓝逸飞没说出来,现在有求于人家,偏就还这么猖狂,破坏别人的家园,那不是脑子灌水了么?
“这个……”凌蝎看见蓝逸飞的表情,便已明了他现在肯定是生怒的,可要解释起来实在是麻烦,难道说是冥冥的天意让我身不由己、不受控制地作出如此举动?虽然说凌蝎的确这么认为,也看明白了一些隐秘,但要这么说,可就有点神棍的味道了。
他怔了半晌,脑子飞速旋转,仍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言语来,真实的想法无法吐露,说谎也不擅长,更何况现在身处桃源地界,一个陌生人的立场是多么尴尬,怎么说都是错。在外界,他可以凭仗厚实的脸皮强行说,是因为看不惯那地方鬼里鬼气,阴森恐怖的气氛,才出手破坏,可在这里、在蓝逸飞面前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解释不出来,可能是体内的洪荒之力觉醒了……凌蝎本来是想憋出这一句的,可看到蓝逸飞认真的神色,他木讷愣住,无奈仰躺了下去。
“先别说这个了,了空大哥、宁师兄他们呢?”凌蝎问道。
“我们在这!”
说到谁,谁就到。宁浩天的轮廓从蓝逸飞的身后显现出来,伴随他身旁的还有了空,以及满眼复杂的夜晚婷。
柳苍村长村长那群老人有自己的事情,想来是去见江风墨等一些人物,为明日对凌蝎的处置进行商讨,而林诗雨则是迫不及待地去找白兰她们了,所以仅有蓝逸飞几个人来寻凌蝎。
盯着他们复杂不一的神情,凌蝎无奈至极,他也明白,自己今晚过后恐怕难有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