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的某处宅院之中,莎罗一脸爱慕的望着眼前人。
“主人,计谋成功了,我在给周子欢的葡萄酒里下了春.药,他跟南宫天宁已经行以夫妻房事,那丫头破了处子之身,没法入宫了。”莎罗窃喜着,等待着面前男子能够夸赞自己办事得力。
男子听见莎罗的话,缓缓抬起头来,正是余香口中面具人的首领。听见莎罗的汇报,他非常不悦,严声道:“没法入宫?就在你赶来我这儿的路上,南宫天宁已经被周子欢送进宫去了。”
莎罗不相信,怎么可能呢,她已非处子之身,哪儿能过得了宫人严密的审查?
“你确定她那晚被周子欢——”
莎罗点头,眼神坚定不移的说道:“我怎会对主人有半分欺瞒?那葡萄酒中下了‘助情花’,任何人饮下都会催生情.欲,纵然是你们汉人说的柳下惠,也难逃这一关。周子欢那夜若是不行房事,怕是早已暴毙而亡,可显然他此时还活得好好的。”除了那春.药,还有早晨余香的样子,身为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不懂?若不是余香与周子欢有夫妻之实,她会在提到周子欢时那般娇羞?
“若你所言为真,倒也好办。许是周子欢收买了中黄门的内臣,瞒下了这一切。不要紧,就算是入宫她也无法近身于太子,在太子之前,她要先过我这一关。这丫头太不听话,本希望她能够识趣帮我,便留她一条生路,现如今也只好牺牲她了。”男子目光如炬,恨不得此时便将余香的脖子捏在手里。
“主人所言极是。”莎罗见他没有生气责罚自己,已是心生感激,此时哪还敢再盼着有过多奢求?
男子轻轻抚着自己脸上的面具,脑海中似乎在沉思什么,回过神儿来时见莎罗还跪在地上,皱眉问道:“你怎么还待在这儿?”
莎罗一脸恐慌,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葡萄酒是我拿给南宫天宁的,此时他们怕是早已对我心生防备,我无法再回府,只能留在主人的随行别院中。”莎罗不厌其烦的解释着任何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可是她想不通面前人为什么不理解。
男子冷笑一声,低头捏起莎罗的下巴道:“他们是否对你心生戒备,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若是你无法帮我做事,留你何用?养在我的随行别院中,逢年过节时跳舞助兴吗?”
他猛地收紧了手指,让莎罗漂亮的脸蛋瞬间变得扭曲。
莎罗吃痛,双眸泪汪汪地看着他,嘴上却不敢喊疼。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推开在一旁,重重摔在地上。
“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我走之后,你应当很清楚自己该去哪里。”男子留下这句话,便罩上斗篷,走出了院子。
莎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睛红成一片。她终于明白聪明如主人,怎么会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无法回到周府,他不是不理解,而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在主人的眼中一文不值,为他卖命的人那么多,就算死了那么几个,也并不会影响大局。
可是与她而言却不一样,主人就是她的全部大局。
莎罗揉了揉自己已经被主人捏得红肿的下巴,站起身来骑上了回到周府的马匹,下马时分,她依然是那个千娇百媚的舞娘。
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阿鼻地狱,只要你一声命令,我都肯去。
可是主人,你的眼里,可有过我分毫位置?不需名分,不需承诺,只要在你眼中我能够与赤鹰、绿豹他们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多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就足矣。
我抛弃了家乡,放弃了信仰,追随于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遇见你之后,我的眼里便只能看到你。
莎罗抬头望向天空,睁大双眼,那即将落下来的眼泪渐渐倒流回去,而后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往前走,敲响了周府的大门……
未央宫,玉成馆。
午夜,曹伟能点上一盏昏暗的油灯,坐在床边望着面前背对着自己躺着的女子。
“起来吧,知道你在装睡。你的床下有些东西,翻出来悄悄的好。”她的话语如同白日里一样温柔,却不夹杂半分私人感情,冷冰冰的。
躺在床上的余香听见这话睁开眼睛,翻身下床,没多会儿便找到了藏掖在床板下面的两只布制人偶。那人偶上面插了许多根银针,银针下钉着的纸条写着一个陌生的生辰八字,还有一个刘姓男子的名字。
余香拿着人偶走到曹伟能的床榻旁坐下,将这人偶递给她瞧,问她道:“这人偶上写的什么?”
伟能惊讶道:“你竟然真是不识字?就凭借这一点,你怕是在这宫中被人害死了都找不到缘由。”
余香耸肩道:“家中贫困,请不起先生,不识字有什么奇怪。从小娘亲便告诉我‘女子无才便是德’,能够伺候好夫君就够了。”
听见余香这样说,曹伟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却也接着将余香的疑惑挑明说了:“ 今日你在永巷时的表现过于惹人注目,招惹了闲人倒是真的。你是后入宫的,没在修竹馆学过规矩,这上面写着的是陛下的生辰。”
余香大惊,手一抖人偶掉在地上,她颤抖着问:“曾经听人讲过有人用人偶扎针行以巫蛊之术,这是有人要陷害于我吗?”
伟能点头,径自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用随身携带的银簪试过,见不曾变色才放心的喝了一口,道:“其实你不用谢我,今日据我来看,通行一行人中数你还是有些心思的。若是有朝一日,后宫之内,你我许是会成为对手,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太早丧命。”
曹伟能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像是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余香心中默默琢磨,一个平民家的女子,怎么懂得这么多?难不成也是谁派进宫来的耳目吗?
余香忽然咧嘴扯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脸来:“若是真能借你吉言,那倒是很好。”
曹伟能白了她一眼,不知道这女子是真傻还是装傻,难不成白日里看错了人?也许这女子今日在永巷卫婕妤面前所言只是为了惹风头?并不是有其他内幕?想到这儿,她轻叹一口气,自顾自品起茶来。
余香将人偶在油灯上沾了火苗,扔进了铜盆之中。望着它渐渐烧成灰烬,随口问了一句,“这永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原本以为你是大智慧,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小聪明,这样一想,我还怪失望的。”伟能不顾余香尴尬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永巷原本是幽禁妃嫔、宫女的地方,只因为它地处偏僻,离主宫遥远,又有许多关于残酷刑法杀人的传说,所以成为了宫中人避而远之的一大禁地。”
伟能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聊了许多宫中的传说,讲那酷刑能够分出百八十样来,什么没听说过的,折磨人的都有。这话倒是让余香猛然想起了面具人首领来。
聊着聊着,曹伟能忽然打了个哈欠,困意连连。
“去睡吧,若真想聊天,日后有的是功夫。”余香心中却是巴望着曹伟能可以早一点熟睡,自己也好做些反击的事情。
曹伟能点点头,人已经爬到床上,又道:“你也别想那么多,日子长着呢,这陷害之事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后宫就是这样乱……”话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余香再望过去时,却见她已经睡着了。
余香皱着眉头思索着今日的永巷一行,尽管周子欢此前便说中黄门内臣是自己的人,可是今日刘公公不曾给自己任何照顾。而且那卫婕妤召她们去永巷的目的为何?既是皇帝的妃子,看其架势并不像是囚禁之人,那又是为了警示何事呢?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月光下伟能熟睡的脸庞,凝眉思索,忽然想起天色已深,怕被守夜的宫侍察觉出什么,于是连忙将油灯吹灭。
她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大字不识、弄巧成拙的样子,为的是瞒小人耳目,寻英明之主,寻个靠山。
但是令余香不曾想到的是,这入宫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心思深,她在侯爷府时倒是低估了这一切。
想到这儿,余香从桌子上装着针线的木盒中取出剪子,将自己身上衣裙的内衬剪下一块儿,借着月光撩起裙摆,划破大腿,沾着血写了‘宜主’二字。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刚才那一下划痕了,用帕子捂了半天血还是没止住。想起临行前周子欢往自己包袱里藏的玉凝膏,此时连忙摸黑找出来,涂抹在伤口上,没一会儿果然不疼了。
收拾好一切,将那血帕子连带着玉凝膏一同放回包袱,又将那写了自己名字的布条塞回床板下,她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
她们既然那么有心思,觉得能够成功陷害自己,那陪同她们玩玩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