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不想,余香顾不上烫,便直接将手伸向了那些馒头,想要赶紧用来果腹。
可是还不等她的手碰到馒头,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呵斥,“什么人,怎么敢在这儿偷东西吃?”
她回头望过去,只见是个陌生的内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如今的装束,连忙赔上笑脸道:“见过这位公公,我是新分过来储宫伺候的,已经整整一日没吃过东西了,肚子实在太饿,这不就想着来寻点吃食,并不是要偷。”
“呵,你糊弄谁呢?这储宫连个人都没有,会被新分过来宫侍?还伺候,你伺候谁?”那内臣满脸不屑,只觉得余香的话都是在信口开河。
余香舔了舔嘴唇,凑到那内臣身边道:“公公还不明白这个么,我把主子得罪了,所以就被支到这地方来了呗。我一个新人,什么规矩都不大懂,这刚入宫还没有两个月就把主子得罪了,您就照顾照顾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好不好?”
明明肚子已经饿得直叫唤,可为了接下来能够在这储宫有个人罩着,她还是在脸上堆满了柔情的笑容,巴望着这位公公能够给她几分面子。
那内臣瞧见她这个模样,伸出手勾起余香的下巴,眯着眼睛道:“你早这么说我不就听明白了吗?告诉哥哥,哪个宫里来的,哪家的主子这么不识货?”
余香咽了口吐沫,心里有些紧张,可脑中却紧紧记得刘骜的话,不可以向任何人表明身份。
否则,也许她真的就再也不能回到立政殿做皇后了。
“以前我是林充依的人,之前都还伺候的好好的,可是自打她前两日有了孩子后,这性情就变得大不一样,无论怎么说话她都瞧着不顺眼。这不么,昨儿个晚上就把我赶到这儿来了,还说这辈子都不要我出现在她面前。真是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怀个孩子么,都是女人,长个肚子,谁还不会怀孩子?”余香故意在这内臣面前装出一副不知畏惧,不懂规矩的模样,心想这样他肯定就不会对自己多加怀疑。
那公公听见这话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她的嘴巴,四下瞧了一圈,见无人走过,这才小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话也是能够瞎说的么?这世上谁怀了孩子都可讲究,唯独林充依那样的不成。她怀的可是龙嗣,看她近日得宠的模样,没准那就是未来的太子,哪是咱们这些奴才能够乱议论的?得了,你这初来储宫也无人照料,日后便跟着我混吧,起码能保你个吃穿不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飞燕”,这名字既然编了,倒不如好好用一阵子,反正昨晚上除了在场的人,也不曾有别人听见她的回话,更不会有人将这个名字和皇后娘娘联想在一起。
“嗯,那日后我就叫你燕子,我姓萧,你叫我萧公公就好。坐这儿等会,我给你拿吃的。”萧公公说完这话,便拿过一个盘子去给余香拣馒头,还从柜子里取出两碟小菜。
“吃吧,吃完了跟我一起去给安贵妃送饭。”
萧公公把碗碟放在余香面前的桌子上,如此对她说道。
余香感激接过,咬了一口馒头,只觉得真是香极了。
“公公以前是在哪儿伺候的?看公公人这么好,为什么要留在储宫啊?”闲着也是闲着,余香便跟他聊起家常来。
萧公公轻叹了一口气,看模样像是有些无奈,“留在什么地方哪儿是我能说了算的?就像是你若能决定自己在什么地方,肯定也不会到这储宫来了,不是么?其实这话我本不该乱说,但你既是新来的,也不像是会乱讲话的样子,我就都跟你聊聊吧,话憋在肚子里久了也闷得慌。”
余香一个劲儿点头,就差伸手发誓自己肯定不会对外说了。
“其实我以前是关雎殿伺候安贵妃的掌事公公,说不上多风光,可在这储宫的内侍里面,地位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但自打大皇子被人谋害身亡后,安贵妃就疯了,我这地位便也一夜之间跌落谷底。新帝登基,安贵妃这个妃子自然不会被带离储宫,我便也沦落到了这荒凉地,在这儿守着一个疯主子。燕子啊,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怕是都要在这儿度过了。不过幸好,你来了,日后你我二人便能做个伴,估摸着日子还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听着萧公公这话,余香咬了一半的馒头突然掉落在了碗里。
“你说什么?你说大皇子是被人谋害的?他不是得天花病死的吗?”再一次听到刘浩的死因,却不想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当初余香也怀疑过刘浩并非是单纯的病逝而亡,可一直没有找到任何谋杀的线索,这事儿便也一直这么耽搁了。
今日听到萧公公提起此事,她只觉得整个身上的汗毛都束了起来,顿时想要知道下文。
假如这个萧公公知道些什么,她便能够顺藤摸瓜,找到真正谋害浩儿的凶手,让他得以瞑目了。
“你不是刚刚入宫两个月,怎么会知道大皇子的死因?”听到余香突然询问自己这话,萧公公顿时警惕起来。
余香的手忽然握上了萧公公的胳膊,咬着嘴唇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嘛,这些事情自然都是宫人们众口相传,可谁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是说,今后我们两人都要共同作伴了么,那你怎么连这么一点事情都不肯讲?”
这声音要多娇有多娇,要多嗲有多嗲,萧公公自然招架不住,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的确,外面都说大皇子的死因是因为天花,但你也知道,天花这病是传染的,宫内除了大皇子外,再无第二个人得上天花,他怎么会突然因此身亡?大皇子临死前一个月,萧丞相曾经派过一个人入宫近身伺候过大皇子,没多久他就高烧不退,最终大病身亡。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外人看不出,我这个整日守在关雎殿里的人还会看不出么?”
萧公公见余香一直皱着眉头,便又紧接着道:“说来也怪,自从大皇子高烧不退后,安贵妃其实早就有了大皇子命不久矣的心理准备,甚至还跟我说过,将来还得跟皇上再要个孩子什么的。但是大皇子走后,她突然就疯了,毫无征兆,而且没得治。”
“有没有可能安贵妃疯掉也不是偶然,是有人谋害呢?”余香没想过,原来这事儿背后并不是一条人命这么简单。
看来这一次刘骜把自己送入储宫,倒还真是一项明智之举。
若是能够因此让她查出刘浩的真正死因,那她倒是要好好感谢感谢刘骜才对。
“我是这么猜想过,可没有证据,我又能乱说什么呢?我还怀疑过安贵妃可能是装疯卖傻,为了躲避什么。但是这几个月我尝试过无数方法,可惜就算关雎殿内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她还是那副疯样子,我也早就放弃了。”萧公公眉眼之间的神色有些黯淡,他也希望安贵妃的真的装疯。
毕竟这后宫的奴才都是凭借主子的地位才能获得身份的,安贵妃失宠,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那萧丞相派进关雎殿的那个人呢?”余香的思绪忽然蔓延开来,有没有可能一直不动声色,看似忠贞的萧丞相,实则是在布一盘比周子欢、刘康更大的棋呢?
记得子欢曾经说过,先帝在世的时候,萧丞相就会把所有的消息隐藏起来,不上报给皇帝,蒙蔽皇帝的视听。
昨日萧丞相还将自己的干女儿嫁给了刘兴为王妃,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会不会是萧丞相一早就准备好的预谋,所有事情不过是按照他的设想再发展,包括当初他力挺刘骜登上皇位?
“不见了。”萧公公这样回答道。
“怎么会不见了?皇上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吗?”余香很奇怪,既是新派进宫的人,总该过中黄门才能分到内宫来吧。
如此说来也是有很多手续在的,怎么会一个大活人,说不见了就不见了?
“不知道,行了,别问这么多了,时辰不早,该去给安贵妃送膳食了。”萧公公忽然不再多言,脸上明显表现出了一丝不耐烦。
余香“嗯”了一声,端着盘子跟在了萧公公后面。
其实自从安贵妃疯了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的面。
这是第一回,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自己这张脸。
来到关雎殿,只见安贵妃只着一件中衣坐在暖炉旁边,一言不发。
她跟萧公公走进门,她就如同完全听不到一样,完全不理会他们。
说来也奇怪,盘子放在地上,安贵妃就知道自己抓起馒头放到嘴里,好像明白饿下去会死一样。
余香看到这一幕倒是有些感慨,就算是她疯了,也知道活下去很重要。
这一点,岂不是跟她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
趁着她吃东西的功夫,余香走进殿内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