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地方全都是灰,怎么会是人住的地方?”豆儿望着墙上的蜘蛛网,莫名的嫌弃起来。
“豆儿,不得无礼,虽然这地方是穷破了一些,但收拾收拾便会整洁。”芊芊说完就拿过墙角的扫帚要扫地,可她从未干过活,倒有些越扫越脏的趋势。
豆儿见芊芊要亲自打扫屋子,连忙躲过扫帚,又用袖子替芊芊擦干净了椅子,让芊芊坐下。她的确有些放肆,但是谁是主,谁是仆,她还能够分得清。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屋子便收拾的整洁一新了,也许是累了,豆儿瞧着这地方也顺眼了许多。
“豆儿,我饿了。”似乎因为暂时安定下来,心中踏实了一些的缘故,芊芊猛地想起自己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不想还好,越想越饿,肚子已经开始发出声响。
“那豆儿去给您找吃的。”
“罢了,我们去找念安法师要一些素斋。”芊芊推门出去,只见院中有一位身着灰色布衣的比丘尼正在读经,于是走过去道:“敢问您可是念安法师?”
比丘尼从经书中抬起头来,见面前的女子眼神清澈如水,面容和善,心道许是信女,便道:“正是贫尼。”
“方才在三宝殿内,住持说您会让我想通许多事情,让我与您聊聊,不知可否打扰?”
“不打扰,你既然走进这里,便注定要我们认识一场,为你解疑答惑,也是应该的。”念安法师浅笑,语气非常柔和。
“可是念安法师,在解疑答惑之前,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哪里有吃的,我从千里之外赶到贵寺,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如今已是饥肠辘辘。”芊芊想了想,两相权衡之后,觉得还是饿肚子比较难受,疑惑还是放在稍后再聊吧。
念安法师为芊芊和豆儿取了一屉素包子,两碗清粥。许是饿急了,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芊芊此刻竟也狼吞虎咽起来,全然不顾礼仪形象,只觉得这口中的包子真是香极了。
吃完包子后,念安法师询问芊芊究竟被何所困,以至于要从长安赶来洛阳,还想出家。
“自然是为情所困。”豆儿忍不住插嘴道。她倒真是希望这念安法师可以点醒自家小姐,然后赶紧带着小姐回长安去。
“豆儿,你莫要多嘴。法师,许是我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于是闹得了个不愉快的下场,没什么不好。”芊芊这样说道,又将自己与周子欢的事情隐去了身份,讲了个大概,这种倾吐让她觉得很舒服。
念安法师听完芊芊的故事,捻着佛珠轻念一声:“阿弥陀佛”,而后摇了摇头。
芊芊不解,“法师为何摇头?”
“爱何故,恨何故,因缘何故,别离何故?何故慈悲,何故愁苦,都是执念,都是痛苦。施主,你要明白,世间万物均是循环因果,这份感情今生不是你的,前生也必然不是。世人总是苦苦哀求菩萨与佛祖,奢望自己的贪欲能够得到满足,但强求得来的,都是自身孽障,早晚要自食苦果。”说完这些话,念安法师又拉过芊芊的手,带她去佛堂。
“施主,你看那莲花宝座上的观音像。观自在菩萨可以照见万物,可为何总是低眉垂目?”
如若不是念安法师这样说,芊芊真的也没注意过。此时抬头一瞧,只见观音菩萨的确是垂着眉眼,不知为何。
“弟子不知。”芊芊老实回答。
“菩萨之所以低眉,是因为他怕,怕与这众生目光对上。世间多苦难,纵然是大慈大悲的观自在菩萨,也救不了所有人。世人,只得自救。这就是你的烦扰,也便是要你避开的孽障。”念安法师说完这些话,便将芊芊独自留在佛堂之中,让她好好参悟。
芊芊跪在蒲团上,仰头望着菩萨,心中捉摸着刚才念安法师说的话。
今生不是你的,前生也必然不是……
世事均是因果循环,过于执著就成了自己的孽障。
芊芊在佛堂中跪了一整个时辰,口中一直喃喃自语着,她在对菩萨诉说,也在对自己诉说,这三年以来的取舍与贪图。
芊芊心底里清楚,她并没有自己嘴上说的那么无私,她的确爱周子欢,可是这爱并没有不求回报,她一直希望周子欢也如此热烈的回应她。她对周子欢所作出的每一件事情,她都希望周子欢记得,这爱是充满禁锢的牢笼,可她却只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他。
所以这场姻缘最终的结局,也许在一开始就早已注定,不是自己的,莫要强求。
“菩萨,谢谢你肯站在这儿听我说,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能对谁讲。也不知道这些话说给你听是不是不够尊重。但是我还是说了出来,这些话闷在肚子里快成为一道疤了。越是埋在心头,越是痛。我说出来,就会没事了是吗?”
芊芊忽然意识到,休书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爹爹不会让自己就这样回府的,外人才不会认为是自己先写了休书,一定是认为侯爷休了她。这样一来,爹爹的脸面又要置于何地?
不——不只是爹爹,还有娘亲,她若是知道自己沦为弃妇,该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这接踵而至的念头瞬间压的芊芊喘不过气来,她在写给周子欢休书的一瞬间,只想到了自己,并没有顾及其他的任何事、任何人。
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可似乎,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和办法。想到这儿,芊芊清明的眼神一瞬间又黯淡下去。
“施主,莫要庸人自扰,凡事顺其自然。”此时念安法师再一次站在佛堂门口,点拨着芊芊。
三宝殿内,住持对念安法师讲了芊芊此行的意图,不想念安法师却笑着摇头道:“这施主尘缘为了,怎会削发为尼?不能够,不能够。”
果不其然,听见念安法师的话,芊芊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起身雀跃道:“我想通了,我还不能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