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本宫进来吧。”太子这么说着,伸手欲要拉过余香的手,却被她悄无声息推了过去。
这么多人在,又是这种场合,她不能让外臣看到太子如此在意一个女人。
汉元帝驾崩,外臣的支持对于新帝登基而言非常重要。
她不能毁了太子的前程,即使只是牵手而已,也不行。
太子一愣,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引余香进屋。
她望见汉元帝的木棺,当即跪下行以三拜九叩大礼,而后退到一旁,等待太子的吩咐。
“天宁,今日叫你来,是因为本宫在传国玉玺中发现了一块木简,上面刻着一个有关于兴国龙脉之女的传说。”太子说话间招手,让达公公将那木简送上来,而后将它递给余香。
余香双手接过,望着那木简上鬼画符一般的古文,悄无声息地辨认着,上面的内容果然跟二皇子寿宴上所讲的内容别无二致。
二皇子绝对不是找到了什么算命先生,算出了这条先国师的预言。
而是他在宣室殿内安插了细作,提前看到了传国玉玺中安放的木简内容,所以才送莎罗进宫,演了这么一出戏。
“可看出了什么问题吗?”太子出言问道。
余香又将手中木简递了出去,道:“臣妾不识字,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听到余香的话,二皇子注视的眼神投递了过来,却被她面无表情的忽略掉了。
太子没有戳穿余香的谎言,心道她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便接过木简,开口将上面的字句原封不动的照念了一遍。
“殿下,臣妾不懂,这兴国之女不是已经找出来了吗?殿下为何要询问臣妾对于此事的看法?”余香心中不解,却又觉得今日这木简一定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否则太子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胎记,为何突然要传召她而来?
“莎罗亲口对本宫承认,她身上的胎记乃是人为划破,并非生来便有。她不是兴国之女,兴国之女另有其人。”太子如此说道,并且望向二皇子,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当着众人揭露余香兴国之女的身份,但是汉元帝驾崩后,二皇子不知从何处找出一张传位昭书来,并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儿,将其公诸于众。
二皇子认为先皇既然留下这张空了名字的诏书,便是他心中的储君人选另有其人,太子如果冒然继承皇位,无法服众。
朝中有老臣是二皇子的人,纷纷赞同其说法,要求太子找出先皇愿意他接替正统的证据。
他已经是太子了,现在众人却要他交出证据,以证明太子是太子,这不是很可笑吗?
但是在尚未真正登基以前,老臣的话,他不得不在意。
所以,他想到了余香,想到了这个真正的兴国之女。有她在,朝臣便可哑口无言。
余香抿唇,想不通莎罗怎么可能亲口向太子承认这个真相?
这该不会是又一个圈套,只等着太子中计吧?
“诸位朝臣在场,父皇也在场,你们均可作证,这兴国之女,到底是谁!”说完这话,不待余香反应过来,太子直接伸手拉下余香的衣领,露出她的左肩,而后道:“你们看太子妃肩膀上的血月胎记,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余香一惊,身子蓦地僵直了,一动不敢动。
太子这是在做什么?利用她的命格来稳固皇位吗?
在场顿时一片哗然,二皇子的目光蓦然锁紧,余香就是兴国之女,这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一直以来自己煞费苦心找了多时的人,竟然就是余香。
怪不得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女子性情,举止都与常人有异。原来她竟然是兴国之女。
“各位看够了吗?”余香静静地望着四周盯紧她左肩的那些愕然目光,然后将衣服拢上来,系好。
她心底里闪过一丝失望,她没想过最终出卖她的人竟然会是太子。
刘骜,你利用我的命格替你稳固江山,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这兴国之女他们寻了那么多年,现如今你这当众揭露了我的命数,可想过我日后的处境是否安全?
曾以为这世间最不愿意伤害她的人就是太子,可现如今每一次伤害自己至疼至深的,便也都是他。
他是自己心中的钢盔铁甲,却也是自己心中的柔软之处。
她爱过他,却是因为越来越怕疼,而不敢再爱了。
“你们这是胡闹!”皇后忽然身着大丧礼服走了进来,众人叩拜,余香却感觉到了她眼神的凌冽。
“皇上驾崩,你们在他面前聊的是什么?什么国师预言,兴国之女,都是一派胡言。纵然那木简上所言为真,你们都只记住了一个词儿,叫‘兴国’。那还有另一个词儿,叫‘亡国’,你们可看到了?”王皇后的话掷地有声。
在场诸位朝臣开始纷纷琢磨起那木简上的话来:兴国亡国均可见,此女命格稳江山。
皇后这话说的没错啊,这太子妃身上虽如同先国师预言一般有血月胎记,可这预兆究竟是好是坏,说不清啊。
面对皇后突如其来的打断,太子一时间不再作声。
余香冷眼望着屋内众人,三皇子刘兴跪在汉元帝的棺材前双目无神,此时再也没了针对她的兴趣。
二皇子一直在望着自己,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掏出个窟窿来。
太子的眼神时不时瞥一眼皇后,虽然不愿听从她的意见,却也害怕她说出什么来,毕竟这人是他的母后。
余香走到阿梦身侧,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命她退下去,速去速回。
阿梦点头,转身悄然离去。
余香低头重新整理好衣衫,而后走到皇后面前,语调清晰道:“母后,此乃朝堂政事,不该后宫参与。”
皇后蹙眉望着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余香,没有想到她竟然敢直接开口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言论。
“你是说你的命格,乃是朝堂政事?”皇后觉得余香的想法真是可笑,她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臣妾的意思是,这命格如若寻常普通,自然是私事。可现如今臣妾的命格关系到整个汉王朝的命运兴衰,那这事情便成为了朝堂上的事儿,由不得咱们这些女人插嘴。”余香抬眸,对上皇后那双褐色的眸子,满脸的毫无忌惮,
皇后冷笑,心道这丫头当真是不知死活。
不料她这唇角刚上翘,却又听得余香开口问道:“母后,臣妾不明白,父皇驾崩一事本是令人心痛不已,可到底其中有何可笑,让您现在站在父皇木棺之前,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听到余香的话均是一愣,当即场上鸦雀无声。
这太子妃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竟然敢如此指责皇后娘娘,句句直击命脉,让皇后下不来台,她这是真的以为自己未来肯定能够成为皇后吗?
“放肆,你这是曲解本宫的意思!”皇后皱紧眉头,勃然大怒,不想余香竟然放肆到敢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她不敬先帝。
“惹怒母后,当真算是臣妾的罪过。只是臣妾依旧不懂,父皇尚且躺在这里,母后如此大声喧哗,可合适?”余香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狠决,王皇后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明明又没有。
“天宁,别说了。”太子出言制止,想要拉她至自己身后,却被皇后抬手拦了下来。
“慢着,骜儿,让她说完。本宫倒是要听听你的太子妃究竟想要做什么,陷本宫于死地吗?”王皇后缩紧了目光,恨不得将那眼神化作一把弯刀,剜出余香的心。
余香一脸惊恐状道:“母后怎可如此诬陷臣妾,臣妾明明都是为了汉王朝,为了父皇着想啊。但说到至您于死地一事,臣妾是万万不可,也万万不能的。不过母后若是跟父皇感情深厚,执意陪同,臣妾跟太子殿下,也不敢有什么说辞。”
二皇子听着余香一脸认真的演戏,险些就要笑出声来,这女人可真能装。
他每次化身另一个人的时候都要戴上面具,可这女人不是,她一瞬间就能改变表情,让人们相信她就是另一个人。
这可当真是奇妙不已。
余香一抬头见阿梦已经赶回来,气喘吁吁地捧着东西站到殿门口,心道她可真是靠得住,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走到阿梦跟前儿,从她手里取过东西,戴掀开布包一角,看到那一抹明黄,心道成了,于是转过身道:“由我来告诉各位,今日到底我要做什么。”
她拿出圣旨,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汉元帝木棺一侧,而后展开圣旨,面向众人。
“叩见吾皇万岁。”人群中不知是谁领头喊了一声,众朝臣纷纷跪下叩拜,视余香为汉元帝亲临。
再望皇后,此时却也是阴沉着脸跪了下去,不再多发一言。
余香用那圣旨掩盖着,轻蔑一笑,而后神色恢复如初,将其递给身旁的杜松道:“杜公公,还劳烦你将上面的内容念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