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礼服下摆很长,虽然她用鞋履踩住了余香的步摇,可在旁人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真相。大家只能看到皇后在让余香平身之后,她还一直俯首不起来,似乎听不到皇后的话一样。
还没嫁过去,皇后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余香心中苦笑,却是有口难言。
“天宁,怎么还不起身呢?可是没有听到本宫的话吗?”皇后唇角浅笑,任凭谁看起来都是一副慈母的模样,可偏偏这脚下踩的是越来越牢,余香伸手使劲儿拽了两下,都没将那步摇拽出来。
余香心中叹了声气,左右为难,这可怎么办呢?如果自己将那步摇硬拔下来,她倒是能够站起来了,脖子也解放了,可那头发就会全部披散开,外人就会看到自己不雅的模样,着实不妥。
又或者,她直接伸手向皇后的小腿处猛击一拳,如此一来皇后毫无准备,肯定身体会向后跌过去,她这头也就抬起来了。可是至此,她的仪态倒是保住了,但皇后的仪态呢?皇后在百官面前失了礼仪,此事又因自己而起,皇后怎么能饶得过自己呢?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比今日更难过,所以这一举动也是万万不可行的。
余香的眉头快要拧成了麻花,身旁太子也小声提醒着:“天宁,母后都开口了,你倒是快起来呀。”
“父皇,母后,在臣妾起身以前,还有话想跟两位说。”余香决定豁出去了,总不能让她刚嫁过来,就被皇后挟持住啊?否则那日后的日子还了得?只怕不出三日,皇后就要寻来一个听话的美人,顶替了她太子妃的位置。
皇后本是洋洋自得,她简直都要佩服起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么个刁难余香的好法子。说来也巧,你说这宣室殿门口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她跪在哪儿不好?偏偏要跪在自己正当前儿。所以,纵使她难为余香也怪不得她,谁让余香今日梳了个这么高的发髻,还偏偏插满了带流苏的步摇呢?人不能太招摇,她一个太子妃竟然比她皇后的架势还大,这不罚可是不行的。她倒是要看看,今日她便给了余香这么一个下马威,余香又能奈何?
等了好半天,竟然等来了余香这么一句话。呵,她以为自己说上几句话就能顶用吗?那这丫头还真是小瞧了自己这位一国之母。
太子心里奇怪,余香有什么话不能站起身说?她不知道自己肚子还怀着孩子呢吗?既是年太医说了,这一胎本就的怀不稳,她怎么还敢随着性子瞎折腾?
汉元帝倒是在此时开了口:“天宁,有什么话,你且讲吧。朕跟皇后,听着呢。”
“谢父皇恩准。天宁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嫁给太子殿下,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在天宁眼里,最大的福分还不是成为了太子妃,而是因为遇见了此生真爱。天宁本以为这世间所有描绘情爱的诗词本是诗人的幻想,却在遇见太子殿下之后,相信了这其中的每一字,每一句。今日天宁跟父皇、母后说出这番话,不仅仅是将您们当做一国之君,一国之母,更是将您们视作即将迎娶新媳妇的父母。还请父皇、母后放心,日后臣妾必然会一心侍奉好太子殿下,让二老觉得太子殿下将天宁这个儿媳妇娶进门,是可以放心的。还有,臣妾肚子里已怀了龙孙,也算是将父皇寿宴上的话,放在心上了。”余香前面说了一堆没用的铺垫,不过是为了将最后一句话讲出来。
如果她没猜错,皇后肯定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否则怎么可能让自己跪在地上这么久而不让自己起身呢?
这个消息对于皇上、皇后而言足够震撼了吧。太子殿下现如今只有刘浩这一个孩子,那她肚子便足够金贵,现如今,亲爱的皇后娘娘,您可还敢继续让我跪在地上呢?余香心中冷笑,等着皇后的举动。
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后的脚便往后挪了半分,她这头也可以抬得起来了。
“天宁有喜了?骜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天宁怀孕的事情你应该跟朕说啊,这么大好的消息,怎么能自己藏着掖着不放呢?”汉元帝大喜,走过去亲自双手扶起了余香,而后满意地点头。余香这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普通人啊,那可是兴国龙脉啊,这可是未来的小皇帝啊。有了这个孩子,他刘家的江山便坐牢固了,根基便也稳妥了。
如此看来,今日可还真是个大喜的日子。
汉元帝心情大好,没等皇后伸手,便自己抢过皇后手中的金册递给余香,口中还大声说着:“骜儿的这媳妇,娶得让朕放心啊。好极了,今后你们的日子,可应当好好过才是。”
太子望了余香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此刻急于说出有喜的消息,但毕竟父皇大悦,他也会跟着开心。
“多谢父皇、母后。”两人又是齐声一拜,只是这一次,皇后再也没敢找余香的茬。
皇后望着余香那低眉顺目的模样,心道自己当年就是被这张乖顺的脸蛋给骗了。多大的本事啊,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都被这个女人给迷的团团转,恨不得将其奉为神仙叩拜呢。她说自己怀孕了,可有太医证明?不过是为了逼迫自己抬脚而说出的借口罢了。若她真的是怀了孩子,那太子为什么没有提前说呢?几日前皇帝寿宴上还没怀孕呢,这么两天就怀上了?谁会相信她的鬼话。
“出宫的车辇朕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你们便去乾坤坛祭祀吧,切忌心要虔诚,要相信上天给你们的一切旨意。还有,朕特意请了崔志仙为你们主持此次大典,朕的身子不大好,就不陪你们出宫了,崔志仙会代替朕全程陪同。”汉元帝嘱咐着,眼看杜松便带着崔志仙从远处赶了过来,连忙要将崔志仙介绍给他们认识。
太子一急,蹙紧了眉头,“父皇。”
这语气急迫难忍,余香闭着眼睛也猜得到太子急了,他本就讨厌这些修仙之术,怎么会愿意让一位修道之人来为自己举办成婚大典?
可是她绝对不能让太子说出这句话,否则过些日子的参政一事,只怕就要换人了。二皇子不就是等着这单纯莽撞的太子说出这样一句得罪皇上的话,而后顺理成章的接替太子之位吗?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了太子的呼唤,汉元帝回过头来问太子:“骜儿,你有什么话要跟朕说?”
余香使劲儿一拽太子的袖子,趁着太子发愣的功夫,余香连忙开口说道:“父皇,能够请得崔志仙来为臣妾跟太子殿下主持成婚大典真是太好了,这样的机会怕是多少世都可遇而不可求呢。您对儿臣们的厚爱,儿臣们感激之至。”
说完了这话,余香还向崔志仙行了个浅礼,以表示她对道家的尊重。
皇上看在眼里自然很是满意,崔志仙见了余香的举动,开口便道:“太子妃娘娘此生命数不凡,乃是天格之命,必是一生大富大贵,前途不可估量。”
听了这话,皇后难得的跟太子统一言论,冷哼一声道:“都已经是太子妃了,还要怎么大富大贵?你这话可是说的真没意思。”
崔志仙不恼也不怒,一甩手中拂尘,道了一句:“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天命不可估,天格不能算,这一句大富大贵,岂是身份地位就能断言?”
汉元帝自然对崔志仙的话坚信不疑,越看越觉得余香就是那预言中的妖女。兴国亡国的选择都牵系在她身上。
“多谢仙师。”余香浅笑,满是对崔志仙的话坚信不疑的模样。
汉元帝自然懒得去看皇后阴沉的脸色,反正这戏做完了,之后还是要各回各宫,他又不会再去迈进立政殿一步。
暂且跪安,便由崔志仙头前带路,坐在打头的车辇上。太子跟余香坐在他身后的那辆车辇,轻纱而盖,缓缓驶离皇宫。
百官齐跪,恭贺声声,余香却只觉得烦扰。
“你为何要对那姓崔的道士这般俯首帖耳,难不成是为了讨好父皇?”太子显然对余香刚才的举动很是不满,他是知道余香人前很会说话,却不想这话说的这般没原则,为了巴结父皇,昧着良心的话也说得出来。
余香笑,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太子殿下,您可听过一句话‘手拿拂尘,不是凡人’,这话咱们姑且信三分,那也该对人家客气一些不是?更何况这位崔志仙还是皇上请来的人,皇上说话的时候用的可是‘请’,而非‘派’或‘传’,这就足以证明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所以纵使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咱们也不能对他蛮不讲理不是?除了这两条,刚才那崔志仙说的话,句句都是夸赞臣妾命好的,臣妾哪有不开心的道理?不过有一点,他还真是说对了,臣妾的命运是真的好,否则怎么会遇上太子殿下呢?”
听余香这么柔声一解释,太子只觉得这崔志仙似乎真的没那么讨人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