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竟然是这么疯狂的爱着她吗?
余香舔了舔嘴唇,她紧张的时候就会去舔嘴唇,好像如此一来就能打消掉她心里畏惧的感觉。“殿下别总是这样讲,让人家听去要笑话臣妾的。”
“谁敢?”太子不以为然。
“好嘛,纵然没有别人敢,臣妾自己都要觉得羞臊了。您对臣妾的好,臣妾自个儿心里清楚,所以您不用总是当着别人的面儿讲出来。”余香只觉得手上的丹书铁券越来越沉,压得胳膊不自主的往下坠。
“这是什么?你怎么去了一趟铃兰殿,还拿了块铁片回来?”太子伸手拿过余香手里的丹书铁券,待看清上面的字样,一愣,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
余香见太子忽而变了脸色,于是连忙道:“殿下,臣妾站在外面觉得累了,咱们回屋去好不好?”
太子点头,抬腿便往储宫内走,余香心中暗道,糟了,这下子太子是真的生气了,看样子是不肯理会自己了。
哪知道,她正这么捉摸着,却见太子回过头来,将一只手递给她道:“还不快走,这又是不觉得累了?”
余香连忙“哎”了一声,跑上前拉过太子的手,笑得比花儿还甜。
储宫正殿之内,太子将那块丹书铁券放在桌子上,而后看着余香,显然是在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丹书铁券,太子您认识吧?”余香一个劲儿傻笑着,笑得太子心里不忍责备。
太子故意板起脸来,严声道:“别岔开话题,说,这丹书铁券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余香望着太子凶煞的模样,心里无端有些慌张。丹书铁券是御赐的圣物,其地位堪比圣旨,这事儿一定是严重的,太子不会原谅自己吧。
“您那么凶做什么嘛?臣妾若是如实跟您讲了,您可不能生气。您得先跟臣妾保证,听见实情以后不生气,臣妾才说,否则臣妾就不告诉你这丹书铁券是哪儿来的了。”余香一边向太子撒娇一边说道。
“你这是在跟本宫谈条件了?若是你不讲出实情,那本宫可是会认为这丹书铁券是你偷来的。”太子吓唬余香道。不过这玩意她是从哪儿得来的呢?她今日仅仅去了铃兰殿,平阳也不可能有丹书铁券啊。太子脑海深处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周子欢。
曾有一日晚上,他跟余香共榻而眠,半梦半醒之间忽而听到余香噩梦惊醒,却又听见她开口唤了一个名字“子欢”。太子听得一清二楚,却依旧阖眸佯作熟睡。心中当即明白,余香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余香入宫的身份他早已打探清楚,是以关内侯周子欢的义妹之名被保入宫。这位相貌倜傥,战功累累的关内侯可谓是汉王朝的一个传奇,所以在他得知了余香是周子欢的义妹时,心中对余香更是多了一份好奇。可是当那日晚上,他听到余香无意识地唤出那个名字时,心中当即凉了几分。
现在,她手里捧着的那块丹书铁券可否也是他的呢?他是不是如自己一样,也深爱着这个女子,所以想要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予她?怕她在宫中吃苦,怕她在宫内受委屈,所以将这丹书铁券拿给余香,让她用来保全自身?更是因为周子欢觉得,凭借他这个空头太子的身份,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想到这儿,太子的心底当即生出一丝愤怒。
余香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太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太子好看的眉头锁紧了,只当他真的在生自己的气。
她不畏惧太子的身份,却畏惧爱的人误会自己。于是她慌张无措,真的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努力的解释着自己能够说清的一切。
“殿下,这丹书铁券其实是皇上借给臣妾的,所以您千万不要误会,这既不是臣妾偷来的,也不是臣妾抢来的,没有触犯什么国法规矩。”余香急迫道。
这丹书铁券竟是父皇借给她的?这个答案完全在太子的预料之外。是今日吗?难道是父皇在得知了余香有喜后,私自将余香召见过去,赏赐了她一块丹书铁券?按理说不应该啊,历代根本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纵然是安贵妃诞下浩儿时,父皇也不过是赏赐了一块玉佩罢了,哪能给上一块丹书铁券?更何况,余香说的是借,这个“借”又是指什么?
“什么叫父皇借给你的?你说清楚。”太子道。
余香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臣妾跟随平阳公主来储宫以前,还发生过一些事。臣妾跟故去的孟氏本是同一批进入修竹馆的家人子,这事儿殿下您也清楚。那时候,修竹馆的孙公公在我们几人之间替皇后娘娘选了一个宫侍,那个人就是臣妾。等到臣妾赶去立政殿后,方才得知皇后娘娘根本不是想要选择一个宫侍,而是想为皇上挑选一位侍妾。所以,几经考验,她选择了臣妾。”余香说到这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她不知道太子在听闻自己曾是皇后献给他父皇的侍妾时会有什么反应。常言道:关心则乱。她一向能够看透人心,擅用谋略,可是此时面对太子,她却总是慌张不已。
太子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就快要冲出胸腔来。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一些,如常一些,而后询问余香道:“你是说,你曾经被皇后献给了我父皇?”
余香望着太子的眼睛,身子一颤,而后道:“是,但是殿下,请您听臣妾讲完。宣室殿内,皇上召见了臣妾,命令臣妾跳一支舞。这件事儿本是臣妾的擅长之事,听到陛下的命令,自然想也不想,当即跳了起来。那日皇后娘娘为臣妾准备的衣裙甚是轻薄,所以在跳舞之时,皇上看到了臣妾肩上的胎记,故而让臣妾停止了舞步。本来臣妾也很是奇怪,为什么一枚看似奇怪丑陋的胎记会引起皇上那么大的兴趣?可是自从寿宴上听到了二皇子的话,臣妾心里便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有关于‘兴国龙脉’的国师预言。皇上当日跟臣妾打了一个赌,说臣妾若是想要活命,便需在一月之内赢得您的心,如若臣妾有本事让您去请求皇上赐婚,便算是臣妾赢了。那么这赢得赌局的报酬,便是太子妃之位。可如若是输了,皇上便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对臣妾斩立决。所以遇见您,来到储宫,臣妾别无选择。”
余香说话的声音带有一丝祈求,她想要告诉太子,这一切并非她所愿。太子那么美好,她岂能忍心伤害他?更何况,现今她对太子的这份感情是真挚的,不掺一丝虚假,太子你知道吗?
太子安静地听完余香的话,他以为自己很容易便能原谅她。在没有听到她开口以前,他甚至设想过,纵然这丹书铁券真的是余香偷来的,那也没关系,他出面还回去,将这事儿扛下来就好。然而不是,这真相却如同此起彼伏的山脉,他总也猜不到头。
原来这场他以为是苍天注定,前世修得的姻缘,只是一场赌局吗?
原来此生他最在意的父皇和他最爱的女人,竟然联手将他戏弄于股掌之间吗?
那余香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情意绵绵,都不过是为了免于赐罪,赢得自己的心?她肚子里怀上的这个孩子,可否也是为了那可笑的国师预言,只不过是在为这个汉王朝诞下一个“兴国龙脉”呢?
天宁,你竟然对本宫说别无选择?以你对本宫的了解,难道不知道本宫是怎样的心性?你若是对本宫早些讲出实情,本宫就算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也会去跟父皇讲,娶你为妃。只是这赌局可以仅仅当做恩情,为什么要掺杂欺骗?天宁,感情是可以欺骗的吗?
“太子殿下,臣妾对您是真心的。”余香见太子一直紧抿着双唇不说话,语气里急得带了哭音。
真心?太子不相信,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联合母后或是父皇又来骗我的一个局?你心里早就有了周子欢,你口口声声说爱本宫,不过是为了这个太子妃之位。
“本宫会给你这个太子妃之位,说到做到。你回去吧,下一次本宫再回到这屋子里的时候,不想看到你在。”太子将那丹书铁券扔到余香面前,那铁片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吓得余香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竟然不肯原谅自己吗?余香望着太子走出正殿的身影,想要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却又在下一刻缩回了手臂。
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挽留他呢?他的眼神里已经露出厌恶,自己又何苦再去惹人家厌烦?
余香蹲到地上,捡起那块丹书铁券,抱在怀里抚摸着它,哭笑不得。是它的出现带给了自己现如今的一切。现在,又是它要来亲手夺走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