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燕京,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似要耸入云霄。若是从空中俯瞰,便见大厦如林,点点灯火若漫天繁星,定是一副美妙的都市夜景。
一个头戴绅士帽的青年,将帽檐压得极低,仿佛生怕别人看到他的模样。在帽檐的遮挡下,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充满英气的下颚轮廓。而在他的脸上,还有不少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沧桑与成熟男人的气息。
这正是逃亡中的陈文博,他仍躲在燕阳区,没有如警察们预料的一般,选择通过车站飞机场等地方逃走。
在这两天,他首先想到的是给家里打个电话。然而却发现他的号码已经被第一时间冻结,无法拨打和接通任何电话。毫不意外的,他的银行卡也陷入了冻结状态,再不能取出一分钱。他裤兜中仅有几百元现金,显得十分拮据。
他穿着宽大的风衣,这件已算十分便宜的风衣价值99元,近乎是他六分之一的家当。这件风衣不仅替他抵挡了冬夜的寒风,也藏着那柄鬼瞳宝刀。
昨夜陈文博拿出夜潜半月寺的实力,从一个武馆偷了把相配的刀鞘,将鬼瞳宝刀的锋芒敛入了其中。
“真是辛苦你了,刀在鞘中不得鸣。”
“可我又何尝不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啊。”
陈文博心中感叹,看着街道边的通缉告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啧啧,A级悬赏通缉令啊,这个陈文博可算是把事情闹大了。”
“额,A级通缉是什么级别?”
“公安部A级通缉令是为了缉捕公安部认为应该重点通缉的在逃人员而发布的命令,是在全国范围内发布的级别最高的通缉令!啧啧,上一个受到如此通缉的,还是个大毒.枭,最终也是被一枪了解,结束了彪悍的一生。”
“啧,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猛人,居然在日本大使馆纵横杀戮,难不成有三头六臂?”
“哈哈,指不定还是青面獠牙,阎罗王转世呢。”
几个人围在通缉令一旁说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穿风衣戴绅士帽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陈文博进了曾经居住过一个月的小区,轻轻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来啦来啦!”两声门铃响起,里面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防盗门被打开了,柳萌萌探出一个头,看到陈文博的一瞬间,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陈文博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示意陈文博赶紧进门。在陈文博进入其中后,她又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才将防盗门轻轻带上。
她靠在防盗门边,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而后紧张问道:“暴风城的···呸,陈文博,你怎么来这里啦?不怕死呀?”
陈文博摘下绅士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萌萌,谁来了呀?”浴室中传来林雨的声音,显然仍在沐浴。
“你等会出来看吧。”柳萌萌随意回答了一句,又开始问起陈文博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陈文博叹息了一声,向她借了电话,熟稔地摁出了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谁啊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不知本道日理万机,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吗?”
虽然宋清的语气依旧听起来十分不靠谱,但却让陈文博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师父,我是陈文博。”陈文博的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向师父开口讲述这一切。他不知如何面对心急如焚的亲人,因此他第一个反而不敢给父母打电话。生怕自己坚如磐石的心志,在二老的哭泣与焦心中,直接被击作碎片。
“你的遭遇我都从电视看到了,啧,当真有我的风范,帅到掉渣。”宋清的语气依旧吊儿郎当,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仿佛陈文博就是被人千刀万剐,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陈文博沉默了,心中的沉重与担忧,近乎在一瞬间化作了跳脚骂娘的冲动。尽管他没有开口,宋清那头仍是能听到阴森可怕的“咯咯”磨牙声。
“哎呀,徒弟你这牙口不错啊。用的什么牌子的牙膏,也给师父推荐推荐呗。”听到这个声音,陈文博甚至已经能够想到,宋清翘着二郎腿坐着,嘴里叼着根香烟接电话的混混模样。
“师父,我从华飞龙那里知道你在燕京搅起过风云。你不但打得世界散打冠军哭爹叫娘,还认识赵恒这种可怕的人物。甚至,你所说的白衣退西方拳皇之人,也应该是你吧?”
“我不是什么世家大少,现在能仰仗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了。”陈文博语气有些沉重, 难得倾诉心声。尽管只是简单一句话,却包含了无尽的信任与感情。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宋清再如何不靠谱,也是陈文博的另一个父亲!
“哎呀,师父不行啊。没事的徒儿,行此豪情壮事,安心赴死吧。”宋清沉默片刻,信口胡诌了两句,然后一个劲叫着“哎呀信号不好”,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柳萌萌一直在悄悄偷听,听到这一番话,直接目瞪口呆。片刻后,她才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文博。
所谓的师父,最后的仰仗,就是这个样子?
却不想,陈文博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中满是温暖。他太了解这个外冷内热的老家伙了,只要他没有直接回绝,那就证明他答应出手了。
在电话挂断后,宋清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已经许多年未曾拨通,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嘟——嘟——”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疲倦的女声:“喂,哪位?”
“宋清。”
听到这两个字,和熟悉的轻佻语气,这个远在江苏苏州的中年女子浑身一颤。虽然她已年近四十,却保养得极为到位,如果不是笑起来眼角有一丝鱼尾纹,纯粹就是一名成熟妩媚的年轻少妇。
她嗫嚅着嘴唇,在江南庭院中看着窗外月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她很快镇定下来,嗔骂道:“好你个宋清,这一躲就是这么多年,现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儿子出了点事,想请你帮个忙。”宋清一脸坏笑,丝毫不理会扫地道人一脸无奈的表情,在谈话语气中佯作严肃。只是儿子和徒弟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什么···儿子,你有儿子了···”女人眼神有些迷离,轻声呢喃,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单。
“那恭喜你吧,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女人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拿出了一贯的果决和强硬作风,就要直接挂断电话。
“诶诶,别别别。这不想着你打理偌大一个家族尽心尽力,肯定劳累至极,就逗你玩玩嘛。不是我儿子,是我徒弟,一个叫陈文博的年轻人。”宋清难得吃瘪,却是开心无比,向扫地道人递过去一个炫耀的眼神。
仿佛在说“嘿,你看到了吗,这个美妞还是对我魂牵梦萦”。扫地道人看得哭笑不得,摇摇头,自顾离去。
“那个新闻我看到了,如果真是他杀了大使,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女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首先,他是我徒弟,所以他不会做这种事。其次,他是我徒弟,不管他做没做,老子都不允许他死。”宋清的语气狂妄而霸气,只是或多或少带着蛮不讲理和撒泼打诨的意味。
女人“噗嗤”一笑,又回忆起了当年那一袭若雪白衣,以及它那蛮不讲理的主人。带着一身的痞气,搅动燕京风云。
“你都不在燕京,我去干什么?”女人眼珠一转,佯作不开心。
“燕京是个伤心地,有太多的过往啊。”宋清幽幽一声长叹,像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算了,不为救这个臭小子,见见我的美人还是可以的。”宋清笑骂一声,算是做好了打算,将前往燕京。
“当真?”
“当真。”
“不见不散。”
女人话音落下,干脆果决地摁下了挂断键。随后,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一脸平静却不容置疑道:“黄助理,我要求你给我订好明早到燕京的机票。”
“如果没有订好,你就想好怎么跟老爷子讲清楚,说我杨紫鸢要动用家族的直升机。”
江苏杨家,一朝闻风动。
而在燕京揽月山庄,燕青天召来了一众龙隐成员,询问他们对陈文博之事的看法。
燕白云只有简单几个字,却坚定无比:“龙隐成员,不容污蔑。”
其余龙隐成员悄无声息,平静点头。
燕青天满意地点头,微笑道:“既然你们有主意,那就放手去做。”
这一夜,陈文博在熟悉的沙发上睡得安稳,直到黎明时分才醒了过来。
窗外,黑夜中亮起了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