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白易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全面,全面到叶落有些不知所谓。左思右想了半天才说:“人嘛,都是理性的。在自己喜欢的和更喜欢的之间选择,有一半以上的人会选择更喜欢。这是人之常情,自己觉得适合就好。”他回答的有些敷衍,根本没有正面回答白易的问题。
白易对于他这样的答案还点了点头说:“其实问完之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至少的还有的选择,而有的人只能选择喜欢或者更喜欢,别无退路。”叶落蹙眉看着他,他听不懂白易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他话里有话。
叶落觉得白易变了,变得完全陌生了。自从他出院以后,整个人都是虚幻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那种感觉异常强烈,他最近时常不由自主的盯着白易,以防万一。每次看到他都是淡淡的,好像身体外还有一层无色的光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他就像随时会羽化的上仙,和尘埃一起洒落在世界的任何地方。
叶落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李老头拿着教案缓步的下了讲台,身影消失在门口。白易今天上午就只有一节课,他觉得他有必要去找一下李暮雪。不管怎么样,自己是对不住她的,一声对不起不能少。和叶落说了一声,便起身走出了教室往学生会去了。路过那棵他最喜欢的那棵树,已不见冬日的萧条,现在早换上了绿装。
看的白易心情好了不少,一扫之前的沉闷。刚到学生会楼下,李暮雪正好从二楼的楼梯拐弯,抬眼就看到了站起不远处的白易。她笑了笑,眉眼里满是温柔。李暮雪几步走来,停在他跟前问:“怎么?你有事找我?”白易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说:“是啊,我想和你谈谈。”李暮雪点头应着说:“我也有事和你说,正准备中午去找你。”
两人并肩走在学院的小路上,李暮雪等了等不见他先开口。笑了笑说:“你既然不先说,那我就先说了。慕容浔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家里人准备把他送去美国治疗。因为他曾帮过我,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我都将过去照顾他,你不会反对吧。”白易顿了顿,昨天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么白琴呢?
白易想了想,蹙起了眉说:“我知道,我也理解你。”李暮雪笑的很甜的问:“我的事情说完了,那么你有什么事情?”白易犹豫了一会,斟酌了半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李暮雪停了脚步,侧过脸看着他。表情没有震惊也没有难过,有的只是失落。许久才说:“这真好,祝福你。”白易看着她没什么反应,心里是刺痛的。只有不抱希望才不会失望,她爱的到底有多深?
两人又走了一段,李暮雪才与他分开。那是道别,是无声的别离。白易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心里有些沉。白易什么都没说,李暮雪什么也没问。两人都直白的说出来,彼此却心照不宣。在白易心里,李暮雪是漂亮的也是聪明和理智的,他不说是因为他知道她都懂,没那个必要。而李暮雪不说是因为,什么也不用说,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李暮雪走了,躲在大树下偷偷的哭。眼泪像决堤的水,止也止不住。那是无声的悼念,也是对过去的缅怀。李暮雪哭的累了,就坐在地上靠着大树休息。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好累。好像整个人都虚脱了,失去了重心没了平衡,摇摇欲坠。她爱着白易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也不知道如今爱的有多深。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好像要溺水死亡一般。
李暮雪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的滑下脸颊,打湿领口。脑海里是他们在一起时的所有回忆,一瞥一笑都是那么温和。还有两人一起喝柠檬水的画面,幸福伴着时光。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回忆那么多。她又怎么能忘,她爱了白易整整爱了一个过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放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下。
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要爱过那么一个人,才算得上没有白白走过。那个人或许也爱你,或者就像白易这样,只是陪了你一段路程。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都是曾经爱过。这成了青春路上不得不经历的事情,也教会很多人怎么去爱依然留在身边的人。哭过了疼过了,那便长大了。经历的多了,看的也多了,也就释怀了。
那之后李暮雪走了,走的很干脆。没有电话也没有告别,就这么消失在了皇家艺术学院,消失在了白易的世界。白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暮雪已经走了一个星期。白易站在宿舍的窗户前叹息,看着远方出神。他没来得及与她说再见,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她匆匆的走,就像她突然的来,没有一点点预兆。他没有措手不及,只是有些遗憾。
叶落见他又叹了口气,忍不住道:“李暮雪走了,你怎么唉声叹气的,这可不像你。”白易头也不回的答:“她都没有通知我,我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有预感,此生我们无缘再见。”那是一种直觉,很强烈的直觉。
白易的直觉没有错过,所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叶落深深的皱眉说:“有些人的到来,只是路过我们的生命做了一回说客。告诉我们,有失才有得,有得必有失的道理。别耿耿于怀,那样不值得。”白易转过身来看着叶落,突然有种重新认识了他的感觉,他看的太透彻了。
白易点头应着,他没有觉得错过,他就是有些遗憾。只不过青春不留些遗憾,怎么叫人耐人寻味呢。两人正在说话,宿舍门被敲响了。叶落离门最近,自然是他去开门。门开了,门外是最近忙的不见人的白琴。白易看到她,蹙了蹙眉,有点不好的预感。叶落让她进来问:“白琴妹子,最近忙的不见人干嘛去了?”
白琴也不坐下,看了白易好几眼才回:“忙着参加活动呢,没在学校。”叶落点点头,看向白易。白易微点了下头示意,叶落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自觉地出去关上了门。白琴不等白易问,先说了出来:“我申请的美国留学审批过了,我明天就要走了。”白易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亲妹妹一声不吭的申请了留学,临走前来通知自己并与自己道别。不管白琴是真的想出国留学还是出于其他的原因,白易都觉得心寒。那是他唯一的同根血亲,怎么能做出如此任性的事情。但是他们的性格太像了,白琴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白易也无从得知。现在的情况也算是在白易的意料之中,毕竟白琴深爱着慕容浔。
白易没有说挽留的话,也没有与她道别。白易看了她一眼,转身看着窗外说:“回去有空了,就去看看老人。”白琴点头应着,他没想到他的哥哥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不是应该反对,质问自己吗?预期的大吵一架没有发生,白琴心里很压抑,许久才问:“哥,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白易摇头道:“没了,你大了。想做什么该做什么自己拿主意,我也无权过问。”白琴一下扑到白易身后抱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哥......”
话还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所有还未说的话,都在这一声呼唤里。白易轻轻拍了拍白琴的手说:“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做哥哥的别无他求。”白琴应着,说:“我的哥哥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他理解我的所有的决定。”然后他放开了白易,退后了几步道:“哥,谢谢你。”说完就转身,开门跑了。白易仍然没有回头,他怕看到白琴的背影难受的哭出来,他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未来的每一天她是否安好。
该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也要继续过着日子。三月是离别的脚步,轻缓而安静。带走了时光里的一些人,留下了数不尽的回忆和感怀。白易在三月的末尾画了一幅《离别》作为纪念,纪念离开的李暮雪,也纪念自己的妹妹。
这是一幅素描画,背景是半棵大树,粗粗的树干上躺着位少年。少年上身白色衬衣,下身黑色的裤子。他伸着右手挡在眼前,遮住散落的阳光,其中的一条腿还支了起来。他很随性的享受午后的阳光,惬意而和谐。大树下是一条通向左右的大路,大路上是相背而驶的两个身影。背影修长穿着裙子,一看便是女性。
画面除了白就是铅笔的黑,没有任何色彩才显得离别惆怅。后来白易自己开画展的时候,给别人介绍到这幅画的时,他的表情很苦涩。他说,这是纪念也是怀念,怀念青春也怀念青春里的那些曾经。这幅画后来被誉为‘青春的纪念品’,引得多方名人画师纷纷来访,后被收入方誉老师的画楼里。浅浅一笔,带过了这些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