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在乌云滚滚的苍幕下,外面刮起了大风,大风呜呜的驱迂下吹的树枝乱摆,隆隆的雷鸣声肆意又沉重,雨水洒下来,各种花草的叶子上都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季子棠正呆望着此情此景时,隐约瞧见一个人走进她的苑里,她怕是念奴,搭着斗篷冲进雨里迎人,到了眼前才看清楚,原来是棠隐。
她拉着棠隐手腕朝屋里大步流星,刚一进门,季子棠便大声斥责她:“下这么大雨不要命了是不是!”。
棠隐突然跪到地上,双泪留下:“我那屋子漏雨又着风,和婢子小厮说,也不理会我”她指着自己的小腹,继而说道:“我是下贱身子不碍事,可是肚子里的孩子经不住”。
季子棠拉她起来:“你起来说话,自己也说了孩子要紧,别动不动的就跪着”。
“我也是没了主意,才跑来找你”季子棠叫来念奴:“你叫几个小厮去棠隐姑娘屋子瞧瞧,是不是窗户松动了”。
念奴刚要转身而去,季子棠又叫住她:“你再去问问王嬷嬷,哪间屋子落空,先让棠隐搬过去住着,等到屋子收拾利落了,再回去”。
季子棠斟了一杯热水放置在棠隐面前:“出门怎么也不知道支把伞”。
棠隐抬杯饮了一口:“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哪里备着这些东西”。
季子棠思量着,如今她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佛堂的劳作自然是顾不得了,来自身子日渐沉重,身边没有人照顾着,一个人自然是力不从心。
“明日让王嬷嬷指给你几个下人也方便照顾你,你先养着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季子棠这句“其他的”不过是暗指她身份的意思。
棠隐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转瞬又恢复平日的神色,虽然只那么一瞬,却也被季子棠看在了眼里。
她颔首道:“谢谢季姑娘”。
念奴回来告诉季子棠:“棠隐姑娘那个院里本就是从前的杂院,小厮们检查了一番,不仅她屋子里的窗户破落,很多地方也都需要修整,这不是咱们府里小厮能干的活”。
季子棠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又继续说道:“那就明日让王嬷嬷出去找人来做”。
“那你就先在后院里住下”多余的话季子棠没说,棠隐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好”。
雨天路滑,外边的雨依旧纷纷飘落,季子棠指了把伞给她,又让念奴一路护送回去。
季子棠本是安置棠隐在后院的绿绮轩住下,谁知棠隐忽然瞧见了一间悬挂着“隐月阁”的寝室,便执意要换个居所,还口口念道:“这阁名与我名字不谋而合,想来天意也是要我住在此”。
念奴思来想去也不好驳她的话,便说了一句:“你愿意住便住下,反正也不过是暂时的”说罢,念奴手执油伞而去。
给棠隐屋里分配的丫鬟小厮是王嬷嬷从各处临时换下来的,都是平日里手脚不麻利,又碍眼的人,一名小厮两名丫鬟满不情愿的踏进了棠隐的隐月阁。
“我不管你们原来叫什么名字,如今跟了我就要用我给你们的名字,现在,你......”棠隐坐在堂屋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指着一个小丫鬟:“你就叫花溪”然后又指了另一个丫鬟:“你就叫子荷”然后又指了一下站在一侧的小厮:“你便就随着原来的名字吧”。
被改名叫子荷的丫头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姑娘还是给奴婢换个名字吧”。
棠隐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蹙眉道:“嫌我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听了?”。
子荷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姑娘起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与季姑娘的名字重叠了,怕是不好”。
棠隐从鼻腔内挤出一声冷哼:“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她不会这么小气的”起身说了一句:“我有些乏了,去躺会,你们把门前收拾干净了”。
苏沛月知道棠隐搬进了后院,却不想动静如此的大,来来去去的丫鬟小厮,手脚也不轻落,她在屋里待着也有些心烦,唤来婢子:“咱们去季姑娘那瞧瞧”。
婢子低沉着声音说道:“季姑娘也不是王府的主母,小姐不用每日都去拜会她,如今咱们入府都这么久了,也不见王爷来,小姐怎么就不心急呢”。
婢子是她的家生奴才,自小跟她一起长大,如今小主子嫁人,自然是跟着一起进府,除此之外,苏沛月还带了一个嬷嬷帮她料理事情。
“你懂什么!就因为我见不着王爷,才得和季姑娘亲近些”婢子不懂为何用意,这时苏沛月才娓娓道来:“我听说咱们主子爷和季姑娘关系甚近,隔着几日就要去见她,我若和她亲近一些,还怕见不成王爷吗!”。
婢子这才懂了,原来自家小姐是别有深意,欢喜的道了一声:“奴婢明白了”。
出了门见丫鬟小厮在隐月阁门前给院子的花草翻新,土壤更是摊了一地,隐月阁这屋临近后院的门,苏沛月若是要出院子,必然要途径她的门口,小厮稍有不注意,土壤便溅到了苏沛月的身上。
苏氏的婢子也是心直口快的人,毕竟往日在家里一惯的遭人受待,想着来王府里总归也高人一等,这厢急着说道:“你们怎么也不瞧着点,侍人身上都是这脏土”。
那小厮弯下腰说道:“奴才的错”连番重复了好几声,苏沛月才说道:“没事的,我再去换身新衣裳便是”。
苏氏的婢子话不饶人,还在继续说:“不过是让她暂住下来,用得着收拾整洁利落吗!”苏沛月扯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多嘴。
换了一身衣裳的苏沛月,这才去往季子棠处。
苏沛月笑着进屋:“姐姐”声音娇俏又甜美,季子棠又惊又喜,从未想过她会来:“你怎么得空来我这了?”。
因为不是在宫里,又没有繁琐的礼节加身,两个人便只是点头相对:“我在屋里闷了,也不知道去哪,便走着走着就来了姐姐这”。
季子棠请她落座,又叫来念奴端茶倒水:“王府里不如你从前在家自由吧?”。
“其实并无两样,我平日里在家中也是整日的看书识字”苏沛月突然捂嘴笑道:“姐姐还不信吧,我当日入王府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家门呢”。
说来季子棠倒是觉得惭愧,若说自己是大家闺秀,远不及苏家这般家规严谨,从前在临城家里,整日的翻墙爬树,与家中的小厮玩闹一团,所识之字也是锦堂厉言她才肯,的确不如苏氏知书达礼,逊她的可是一星半点。
季子棠附和着她一同笑道:“妹妹这才是闺秀的典范,哪里像我成日的厮混”。
苏沛月瞧了一眼季子棠屋里的陈设,眼睛落在书桌上叠放的书籍目不转睛,与之说道:“姐姐想来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吧”。
一旁的念奴点头扬声道:“这才哪到哪,侍人是没瞧见,咱们姑娘还有一个书房呢,正经八百的书籍摞成一堆,就连棠隐姑娘都爱不释手”。
话音刚落,季子棠瞅了一眼念奴:“你又多嘴了”含笑道:“妹妹别听她胡说,棠隐姑娘甚少来我这里”。
苏氏点头道:“没想到棠隐姐姐也是才学之人”。
正说话间,江孝珩与沈灼赶了来,果真如苏氏所想,在季子棠这处,确实让她碰见了自己夫君。
内心欢喜,脸上也不免多了几分娇羞。
季子棠起身迎他:“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沈灼答道:“早上主子爷去学堂,下了学堂去了德妃娘娘处”。
季子棠一听,眉间带着喜色,说道:“是懿妃娘娘晋了德妃之位?”。
江孝珩满是得意的朝她点了点头。
“那还是六宫统领?”沈灼点头应道:“恩,珍嫔娘娘和姜宝林也都晋了位”接着说道:“如今是惠昭仪和姜婕妤了”。
季子棠带着欢喜:“真是高兴的事”沈灼未提及荣嫔一事,怕她心里不舒服。
待到江孝珩坐下后,季子棠才缓缓开口问道:“用过午膳了吗?”江孝珩点点头,季子棠说:“那我让小厨房上些茶点”。
念奴闻了声,转身就出去,季子棠再一看苏沛月,竟还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便拉着她一起坐:“你也来一起坐”。
这还是苏沛月第一次正眼瞧江孝珩,先前去宫中参加百花宴时,唯是远处瞧了一眼,女子的羞涩之情,徒然上脸,像是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季子棠打量了苏沛月几眼,苏氏看到她时也是微微一愣,朝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这时念奴端来茶点,苏沛月转头若无其事微笑着对季子棠说:“不然,我就先回去吧”她笃定季子棠必然会挽留她。
这话不过是扔给江孝珩听得,季子棠意外苏沛月的聪明劲儿,说来这倒算不得什么手段,他二人本就是夫妻,一个女人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关注自己,何尝不可。
如果没有名分的女人,为了贪图富贵而一昧献媚,那才是手段。
反而季子棠并不反感苏沛月的试探,含笑道:“这才刚来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要走了,留到晚上吧,在我这用了晚饭再回去”转了头对江孝珩也说道:“主子爷也是,别想着跑,今儿得踏踏实实的在我这坐住了”。
季子棠从软塌上起身,和他们二人说道:“我去叮嘱小厨房加几个菜,你们先坐着”季子棠悄悄的挥退了所有人,独留了他们,只为了给他二人创造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