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一声锣鼓喧唱,脸上画着彩妆,抹着图案的戏子们在戏台上粉墨登场。小生、花旦、青衣、小丑轮番上场,你方唱罢我登台。一张喜怒哀乐脸演绎别样人生,要经过怎样的摸爬滚打才能成为名角;要经过怎样的肝肠寸断才能用心间滴落下的血画成脸上一张啼笑皆非的笑脸。人生自古如此,从来都是矛盾的。
不同于楼船外的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叶文所在的这艘楼船虽然依旧张灯结彩,掩映在楼船画舫之间,却少了那一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喧闹。楚文生房间内,白素心点燃一支红烛,放在白色剪纸糊上的窗户前,右手托腮,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温柔,一双秋水似得眼眸中,那一朵烛火焰寂静跳跃,顺着柔柔的目光看过去,楚文生躺在锦绣花雕的床榻上,两条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一身白色的内衬被汗水浸染的透湿,双拳紧握,身体不时的抽搐一下,在白素心的眼中,一道道青莹莹的剑气在他体内肆虐。
“这样也能睡着,真是一头猪!”白素心悄悄地在心中嘀咕道,脸上露出一丝窃喜的笑容,仿佛自己在心里说的这句话很是了不起一般。手放下,双臂重叠放在桌上,白素心就这样把脑袋枕在手臂上,嘴角挂着浅笑睡着。
只要知道这辈子自己在等谁,谁在等自己,就足够了不是吗?
再次醒来时,手指粗细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滩红漆漆的烛泪和冒着火星的棉线,阳光已经透过窗户上的剪纸,照在白素心晶莹剔透的脸蛋上。白素心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让她升起羞赭的桃花眼,桃花眼的主人正眼神含笑的看着自己,在从眼睛主人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娇憨的样子,这一眼仿佛已经看了万年。
“你什么时候醒的?”白素心在手臂上支起来脑袋,发现楚文生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很是奇怪的问道。
“蜡烛燃了一半的时候,我就习惯性的醒了,看你睡得这么熟,没忍心叫你!”楚文生笑着回答道,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白素心的鼻尖。
“你就这样坐了一晚上?”白素心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说道。
“嗯,看了你一晚上。”楚文生点点头,伸手抓住白素心的手一拉,把白素心拉在自己怀中,双手穿过白素心盈盈一握的纤腰抱紧,下巴抵在白素心的锁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素心感觉整个身子如同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瘙痒难耐,娇羞地低声说道,“别闹了!”
“我没闹啊!”楚文生无赖似得笑道,环抱着白素心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白素心只感觉身体紧绷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昨天那些蝴蝶怎么回事?好像所有的蝴蝶都围绕着我们的船走了一刻钟。”说实在的,只要是看见了昨天那一幕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难忘的场景,漫天全是姹紫嫣红的蝴蝶在飞舞,围绕着一艘船缓缓前行,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慢慢散去,整个画面如同仙境一般瑰丽无比,好似一幅画卷。
“呵。”楚文生轻笑一声,“应该是叶文那个臭小子弄出来的,在东流城就这么出现过,伴随着的还有一个极美的赤足女子。”
“那个女子是不是特别漂亮?”白素心突然眼中冷光一闪,手在楚文生腰上的软肉上蓄势待发,只等情况不对就动手。
“应该是特别漂亮吧。”楚文生刚一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腰上一只爪子抓着自己的软肉,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连忙笑着说道,“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你也能吃到飞醋!”双手抱紧白素心,坏笑着朝白素心脖颈间吹了一口气。
白素心只觉得脖颈间一阵酥软,手也放了下来,身体软软的靠在楚文生怀里,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啊!”楚文生下巴打在白素心锁骨上笑着说道,心中却是一片无奈与甜蜜,只好细声浅语的把在东流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字不差的说给白素心听。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一个人笑语嫣然的说,一个人专心致志的听。
“事情就是这样,算是圆满的解决了吧。”故事讲到了结尾,楚文生双臂却更加紧了几分,仿佛怕白素心走了一般,语气也充满了惶恐,“素心,你说我们就这样,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下去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不管,就我们两个人结婚生子。”
“好啊!”白素心突然生出一阵心疼,温柔浅笑的回答道,整个人如同没有了骨头似得彻底倒在楚文生怀中,好似一只慵懒的白猫。
“呃,还是算了吧,这样就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的。”楚文生忽而苦笑的说道,双臂使劲的围绕着白素心,好似抱住了整个世界,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不说一句话,温暖了整个房间。
忽而,白素心觉得手心一阵瘙痒,仔细感受下发现楚文生用冰冷的手指在自己手下写下六个字,“早上好,老太婆。”白素心眼睛眯起来,目光灿然。回头好似小鸟一般在楚文生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而后感觉害羞的再转过头羞红了双脸,似一只小鸟窝在楚文生怀中,伸出一根食指在楚文生的手掌上写下,“早上好,老头子!”再回过头看着楚文生。就这样,两个人好似这一眼就看了百年,从青丝束发看到了白发苍苍。
……
“咚咚咚、咚咚咚…”温馨静谧的时间被屋外不耐烦的拓跋峰打破,“两位师叔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再不起来,早饭都没得吃了!喂,听到没有啊!”拓跋峰站在门口,右手拿着一个洗净的果子,左手拿着听雪剑,不时地用听雪剑剑鞘有规律地击打着门扉。
“喂,两位师叔啊,老祖宗要是知道你们下了山这么懒会生气的,我起来都练了一整套剑诀了…”
“嘎吱…”门打开,楚文生面无表情的从房间内走出来,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拓跋峰,话也不说从走廊一端走了。楚文生身后跟着的是同样面无异色的白素心,只不过那一双秋水似得眼眸中蕴藏着让拓跋峰毛骨悚然的剑气。看着拓跋峰,白素心眼中氤氲着的青色剑意由青转紫,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
“啊,小峰子,这么早就练完了一套剑诀了啊,师叔我再陪你练一套啊。”而后,走廊里剑气森然。
楚文生走出船舱,大力吸下一口清晨湿润的空气,带着些许潮湿的腥气,从鼻间一直滑到了肺部。直到看到了自家媳妇白素心巧笑嫣然的走出来,背后跟着一脸惊惧的拓跋峰,楚文生脸上笑了,吐出一口浊气。哈,今天天气真的不错啊。
甲板上杨宗保手上拿着的不是那柄血纹长枪,而是一杆枪身细长,韧劲很足的红缨枪。红缨枪木质枪身,一端是一个用布包裹着的枪头。这杆红缨枪是杨宗保托叶文向庆园行戏班里借的,不知为何杨宗保那柄血纹长枪,挥舞着手上细长的红缨枪,给人一种大汉绣花的怪异感觉。挥耍了几下,杨宗保叹了口气把红缨枪掷给了叶文,“重了”。叶文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此时,拓跋峰看见叶文背靠着船舷,无比悠然的啃着手里的果子,心中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自己衣服肩上已经破开一道口气,跃起落在叶文面前,满眼的悲愤与委屈。
“姓叶的,我要和你决斗,生死决!”声音悲戚异常。
拓跋峰永远忘不了叶文之前轻描淡写的对自己说道,“呦,拓跋,这么早就练完一套剑诀了啊。你师叔他们好像还没起床啊,要不你去叫一下?剑宗门人这么懒,想必你老祖宗守山剑叟老爷子脸上会挂不住的。”
就这样,拓跋峰自己作死的敲开了那扇门。
叶文看着拓跋峰额头上一个硕大的红印子,心中暗笑,却是不理会拓跋峰,手掌在船舷上一撑,站在船舷上,透过重重的晨雾看见了那扇巍峨的龙门,以及龙门城墙上那个手里捏着一朵红花,彩衣赤足,身侧飞舞着一圈蝴蝶,看着自己这个方向,巧笑嫣然。
“盘龙城马上就要到了!”叶文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