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孙一凡要赌的就是,尚离墨看到长孙一澈痛苦至极的样子后,她会心软!
自那次天祭上的一跃后,他就明白了,她还爱着他!
至始至终,长孙一凡都噙着笑意,然而雪亮的光线下,他的笑容却寸寸冷如冰,叫人心尖发颤,“弟妹,难道就不想赌一把吗?难道每月二弟血蛊发作,你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这样很有趣?难道看着尚离墨留在他身边,更甚是有朝一日替代你的位置,这样都无所谓吗?”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沉冷,瞬间如一把淬毒的利箭狠狠刺入孟千寻的心口!
孟千寻霎时撑大了杏眼,阴毒如蛇地绞着长孙一凡依旧清润的容颜,怀里的猫咪发出不安的叫声,她几乎感到自己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不是愤怒,不是惊慌,却是恐惧,无边无尽的恐惧!
有了这张面具,便是扼住了长孙一澈的咽喉,她和长孙一凡的心思都是要铲除尚离墨,但是他们却都摸不清尚离墨的心思!
那女人,究竟是为了谁,而又回到了皇城?
是因为暮非,还是因为……长孙一澈?
不!不管是因为谁,她都不能冒这个险!
“长孙一凡,一澈他好歹是你的亲弟弟,七年前若不是他替你当下冥皇那一剑,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更甚是再次捏着他的命去做诱饵吗?!”
孟千寻面色阴沉至极,她用力一掌拍在扶手上,愤怒到声音都在颤抖,“要赌,你自己去赌,恕我无法奉陪!”
这个男人简直可怕!
哪怕残忍起来都是这般的温柔,让人心甘情愿堕入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再也爬不出来!
眼见孟千寻就要离开,长孙一凡突然一笑,然后从一名暗卫手中取来事先准备好的血燕盏,握着勺子亲手搅动起来。
“弟妹性子怎的还是如此傲,以后怕是要吃亏的,先喝完血燕顺顺气吧。”
说着,将碗递到孟千寻手中,那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了孟千寻,如同火焰一路从她的手心燃烧至心口!
“弟妹若是急得话,也可以先行离开,毕竟马上就要到了血蛊发作的时间呢!”
说着,长孙一凡温和一笑,侧身让出一条路。
“长孙一凡……”
孟千寻念着这个名字,她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血燕,碗中艳红混着墨蓝夜色,如同翻滚的浓紫毒血,阴寒若蛊。
那么一瞬,她仿佛是看到了长孙一澈毒发的样子。
双手不可遏制地发抖,勺子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孟千寻的面容几尽扭曲。
“弟妹何事唤小王?”长孙一凡见状,笑容依旧。
“好!”
孟千寻忽然突兀地扣下手中的血燕,目光如炬地看向长孙一凡,满目决绝道,“我就跟你赌!但若是长孙一澈出了什么岔子,我绝不会放过你!”
长孙一凡唇边缓缓溢出一丝满意的笑,“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就这么死的。”
而此时,戏台上那持剑男子蓦地厉喝一声,一剑刺中红衣女子的心脏,女子俯身倒在地上,台下顿时叫好连天。
孟千寻眼中掠过一丝光,手下一个力道不稳,一根雪白的长绒猫毛便被尽根拔出,猫咪发出吃痛的哀鸣,一下跃到地上踉跄着逃走。
而她目光却依旧锁着戏台上那女子,女子倒在红绸之上,红绸如鲜血铺开,蔓延似人心熊熊燃烧的欲望!
“果然……好戏!”
凝视许久,孟千寻冷笑鼓掌,而身旁长孙一凡云淡风轻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去唤青黛过来。”
“是。”厉忠领命,飞快离去。
青黛?她不是成了九殿下的人了吗?
孟千寻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猜不透长孙一凡的心思了。
很快,不明所以的青黛就被厉忠给带到了戏园子里。
“青黛参见大皇子,二王妃。”
青黛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怯怯地跪在两人跟前。
长孙一凡目光淡淡落在青黛面上,随即扬了扬下巴,道,“青黛,你将那面具戴上。”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青黛却不敢违抗,只得恭敬地将那面具戴上。
面具戴上的那一刻,孟千寻明显神情一怔,而那长孙一凡眼底掠过一丝阴寒,却是淡淡一笑,“你去影卫校场找一下二皇子,就说二王妃大病初愈,请他过来用晚膳。”
青黛咬唇,轻轻点了点头,又听他补充道,“就戴着这张面具。”
青黛不解地抬起头,“殿下?”
“你如今是服侍九殿下的人了,校场这种男儿练兵之地,还是不要直接抛头露面的为好,也省的九弟他埋怨我这个做大哥的啊!”
“服侍”两字让青黛的脸顿时涨的粉红,娇羞之下,她行了礼便匆匆离开戏园。
还没出大门,就见一个水蓝色的身影朝这边款款而来,正是大王妃萧雪阑。
“青黛见过大王妃。”
青黛躬身行礼,一抬头,却对上了萧雪阑惨白震骇的丽颜。
“啪”的一声响,萧雪阑手中提着的饭盒砸在地上,精致的糕点随之散落一地。
甜腻浓郁的芳香顿时弥漫在空气中,浓的叫人窒息,浓的叫人绝望。
“雪阑,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戏台下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失态的萧雪阑,长孙一凡面上波澜不惊,而孟千寻唇边则扬起一个胜利般的蔑笑。
萧雪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青黛的脸,出口的声音几欲破碎,“青黛,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她似乎想起了那个与长孙一凡做交易的魔鬼!
他的面具怎么会出现在圣都?她差点都以为是那人回来了!
“这是大皇子的意思。”
青黛心跳突地急促起来,却只是垂眸作答,随后再次行了个礼,便朝校场方向快步走去。
“雪阑你怎么了?”
长孙一凡朝萧雪阑走去,拉起她僵硬的手,才发现她指尖早已是一片冰凉,不由担忧道,“刚才伤着自己了没有?”
然而萧雪阑依旧一脸惊惧地看着青黛离开的地方,仿若未闻。
“雪阑?”
长孙一凡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恍然惊醒,温婉端庄的笑容立时掩饰了内心的惶恐。
她看向面前眉眼轻蹙的男人,道,“没事,方才臣妾手滑了一下,让一凡你见笑了。”
“没事就好。”
萧雪阑轻声询问,“一凡你打算让青黛去哪?”
“找一下二弟而已,这不,都五天了,弟妹身子刚好,也有些想他了。”
长孙一凡边说边拉着萧雪阑朝戏台走去,眼底漾起清浅的笑意,却十分真实,“过来一起看戏吧。”
看着那交握的手,孟千寻身子几不可见地一颤,她仰头望了望被云层笼罩的圆月,只觉喉中苦涩难忍。
“不了。”萧雪阑笑着抽回自己的手,“臣妾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了。”
长孙一凡解开自己的披风,替萧雪阑披上,“那好,我叫厉忠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就可以。”
萧雪阑笑了笑,然后紧了紧那披风,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袖中滑出一块腰牌,她步履不停,手心却是越收越紧。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若是青黛那样子被长孙一澈看到了,还有的活?
更可怕的是,到时候,恐怕不只是青黛,还会有更多人的牵连其中!
一凡这一局,赌的实在是太险了,她必须去帮他一把!
*
影卫校场,一处废弃帐篷
泛着霉味的帐篷里只有一盏油灯,由于长孙一澈的搜查令,所有被影卫捉来的罪犯都会暂时被关押在这里,今夜这里正好新住进了一批来自北冥的可疑之人,而且大多是年轻的妙龄女子。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角落里瑟缩着一些女子,其中一个年龄较小的小姑娘,抱着双膝战战兢兢道,“已经五天了,阿爹一定等的我急死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只是一个路过圣都的普通农家女子,谁知道近日来东燕查的特别紧,所有不是本国的百姓,都会被拘留下来,细细拷问。
在这里的五天,她更是听年纪稍大的姐妹说,东燕北冥之间,似乎大战将至!
死寂的帐篷里满是呜咽声,哭喊声,声声凄厉如刺刀,割破这个深沉的夜晚。
昏暗之中,一名穿着斗篷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侧头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没有说话,又垂下眸,兀自捧着手中一物发呆。
这男子是今天入夜时分才刚被带来的,也是这个帐篷中唯一的男人。
他风貌下的脸如同山川精灵,美的不染尘埃,然而那一双眼却是死灰色的,沉寂而无声,如同山巅逡巡的阴鸷鹰隼,静静地蛰伏在暗处。
“大哥哥……”
小姑娘停止了抽泣,往男子身边蹭了蹭,小声道,“你不怕吗?”
男子摇了摇头,小姑娘又脆脆地问道,“大哥哥怎么会来这的?”
“找人。”
毫无温度的两个字蹦了出来,男子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物体上,小姑娘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睛骤然一亮。
他手中,是一个柳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