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回来了。”苏天离走进书房,对上首执棋对坐的苏燃、琪霜二人说着,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暖意。
“天离,茉儿,你们来了?过来坐。”苏燃转头看向站在一起的兄妹俩,笑着对他们说道。
琪霜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下首,已有多日不在家中的苏天离,本来隐隐含笑的眸中,突然划过一丝惊诧,“天离,你腰间挂着的,是……什么?”
手指下意识地从腰间划过,冰凉的触感让苏天离脸上不由得勾起一丝笑容,将它解下来握在手中,眼中不带波澜地抬头看着苏燃琪霜二人,“爹、娘,这便是我要对你们说的第一件事。这枚玉坠名唤盼月珠,是锦云姨母嫁到沧澜前交给我的信物,而我如今,不仅是北冥的将领,亦是沧澜多年在外保护长公主的少将军,代号锋芒……”
“哥哥,你说什么?沧澜?”苏茉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天离,“哥哥怎么会是沧澜的少将军……多年在外保护长公主,什么长公主啊,哥哥你是在逗我们玩吧……”
“茉儿,你先冷静。”苏燃虽然也十分惊讶,却依然维持着该有的镇定,“听天离把话说完。”
苏天离笑了一笑,继续说道,“茉儿我知道你不敢相信,若是之前,我也许不会这样做,可是为了你,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沧澜拼出一席之地的。哥哥说过,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可是哥哥,就算你想为了我去沧澜,北冥这里,你要怎么办呢……”
“这便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苏天离神色凝重,虽然他和沐晨星早就商议好了应对之策,可是当面对自己的家人之时,他的心中,还是难免有着一丝不确定,苏茉倒是还好说服,可是爹娘……
琪霜将手里把玩许久的棋子放回白玉质的棋盒之中,起身走到苏天离身边,轻轻握住他的双手,“天离,不要紧张,你们有什么计划安排就说出来吧,娘和你爹会理解的。再说了,若是我们天离真的去了沧澜,娘亲还能有个再见到锦云妹妹的机会呢。”
“娘,哥哥就是知道你好说话……”苏茉一脸嫌弃地转过头去,明明自己也很想知道苏天离要怎样帮自己在沧澜站稳脚跟,却依旧是一副小傲娇的模样,哼,哥哥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这么久,还不许我发发小脾气嘛,唉,晨星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一定也是知道哥哥的计划的吧……
从苏天离归来的正午到日暮西山,苏家四人一直在书房中,未曾离去。终于在雪莲忍不住第三次来催大家去用晚膳之时,苏燃的笑声从书房中不加掩饰地传出,“好!好!好!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为父老矣,老矣!”
“谁说爹老了?”苏茉一脸俏皮地抬头,听了苏天离、沐晨星他们最近的计划,她的心中是一片明朗,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爹可是要跟茉儿去沧澜当国丈的,怎么可以服老呢!不行不行,娘你快跟爹说!”
琪霜笑应,却是没有答苏茉的话,“天离、茉儿,想做的就去做,苏家永远是你们的后盾,娘相信,那一天,一定不远了,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是呀,不远了,有了那半份药方,江南情况平定指日可待,静岚她们回朝后,就要有一番血雨腥风了……”
南水城。
自打叶静岚醒来,分庄里众人的情绪就异常高涨,经过改添的药方正在逐渐证明着它的用处,城内染病的人都已好转过来,本就不是重灾区的南水城很快便恢复了它原本的生机。
南水城的病人情况稳定下来,次日,顾轩城、叶静岚几人便骑快马离开,往洛城而去。
因着之前顾轩城的命令传下,封城之令已解,徐翊派下的分庄成员到了洛城等地,协助留下的太医和将士们将情况稳定住。众人未及入城,便被城外搭起的众多军帐吸引住目光,隔离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卫熙,现在洛城情况如何?”
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卫熙只一愣,便回过头来对他说到,“回主子,城内确诊的百姓都被依病情轻重分散在城外的帐子里,每日消毒,霁月分庄派下来的人带来了足够的粮药,情况暂时还算稳定。”
“嗯。”顾轩城点头,“风莱城、昌平府怎样?”
“有新城主镇着,情况还算不糟,只是若药方还没有研制出来,这几城的百姓……”
顾轩城转头看向叶静岚的方向,难得地笑了一笑,“有她在,不必担心。”
那一边,叶静岚目光转了转,便看向了在一众病人中忙碌的王濂,转身唤了紫菱一起过去,“王院正,洛城的百姓如何?”
“叶小姐,您回来了!”看到叶静岚,王濂一脸的兴奋难掩,“南水城如何?郡王爷说了叶小姐一定会有办法,江南的百姓是不是有救了?”
紫菱亦是满脸的轻松笑意,“药方已经研究出来了,我们就是确定了南水城的疫情彻底稳定下来才过来这边的。说起来,要不是小姐自己……”
“紫菱。”叶静岚眉心微蹙,“先莫要闲聊了,将药方给王院正看看,那些百姓可等不得这许多时间。”
听到药方两个字,王濂的双眼突然一亮,连忙双手接过紫菱手中火漆封口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在看到信封中夹着的薄薄的纸笺时,竟是直接转身跑进他与一众太医常在的书房,将叶静岚几人晾在了一边。
“小姐,要不要我跟去看看?”
叶静岚愣了一愣,点点头同意了紫菱的请求,“嗯,你去也好。江南的事拖得太久了,虽然师兄将沧澜二皇子带了回去,可顾轩宇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我总觉着,北望那边要出什么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叶静岚就感觉头上被人拍了一下,略带调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哪有你这样的,整天就盼着出点什么事,嗯?”
“谁盼着出事了?以为我像你那么傻?”叶静岚心里烦乱得很,略带嫌弃地瞥了顾轩城一眼,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头便往城里走去。
临行之前,她刻意将绿绮留在了北望城中,为了保护苏茉,也是为自己能掌控北望城中那人的动向。可南下这些时日,她却没有收到绿绮传来的消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绿绮丫头,你可还好?
感受到叶静岚语气里的不悦,顾轩城倒也不恼,头也不回地吩咐着两个手下,“卫荣,你去跟着她,别让她又把自己折腾出什么事。卫熙,你留在王院正这边,若有何事,即刻来城主府寻我。”
“是,主子。”卫熙、卫荣同时应道,眼神对上的一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释然与好奇。自从那日叶静岚出现,顾轩城的变化,他们两人都看在眼里,主子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始终冷淡,只是不知这样的改变,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直至入夜,叶静岚才回到城主府她住的那处院落。
之前在落羽茶庄,岚星楼的暗桩赵茶将绿绮的密信交到她手中,她才知道,两日前,沐晨星便以凌辰的身份随苏天离秘密回到了北冥,在楼中休息一日,又往南水城而去,倒是将将与她错开。而之前因着柳家姐妹之事多有冲突的柳海德、柳如歌二人,似是在二皇子府上有过一次密谈,绿绮嘱了望江城的周宇他们近日小心提防,未想竟收到了柳心瑶已经定亲的消息。
“小姐,主子请您过去书房一趟。”卫荣站在小院门外对叶静岚说着,心里却默默地吐槽着顾轩城,答应我下回咱换个人跑腿行吗,当了一天小尾巴,是个人都嫌累啊……
思绪被打断,叶静岚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卫荣一眼,“洛城里转了一天,你家主子还忍心让你来走这一趟?你且回去歇着吧,我收拾一下便过去他那里。”
“是,多谢小姐。”
送走了神情僵硬的卫荣,叶静岚回房换了身衣裙,出得小院门口,就与一月白锦衫手执折扇的男子打了个照面,待看清那人是谁,叶静岚眼角不由得一抽,这北冥,着实是太小了些……
“岚岚,许久不见,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听说你在南水城以身试药,唔,虽说傻了点,还算是有几分勇气,勉强不让人失望。”
贺寒霆手中折扇轻打,眼带笑意地望着叶静岚,虽然不在北望城,可她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岚岚她真的长大了,变得越来越出色了,阿诗、风伯,你们可以安心了……
“寒哥!”叶静岚微恼,轻轻跺了下地面,“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损我,这习惯姐姐怎么就没给你改过来?”
二人之间,一时静极。
不知过了多久,贺寒霆才压下心中满溢的悲伤,轻轻拍了拍叶静岚的头,“大概当时阿诗觉得,你这个未来的姐夫开开玩笑,也无伤感情吧。岚岚不要难过了,他们一定都在看着你呢,你可是叶家的骄傲,总这样伤感做什么?”
“我……”
“五月时我回了次北望看他们,却听说你随御驾去了江南,只可惜当时无缘相见,你竟然能让自己病成那样,听爹提起时,我差点就要去风莱城寻你,傻丫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一定不想你这样子的……”
“寒哥……”叶静岚凝眸望着面前这个差一点就成了她姐夫的人,除了师父师兄,他大概算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吧,就算过了这么久,自己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吗?想着,一丝浅笑突然就在唇边绽开,“突然不损我,还这么深情,你是我认识的贺寒霆吗?”
欢声笑语驱散了压抑的气氛,只是他们都没留意到,庭路尽头一闪而过的墨色衣摆和那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