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已成废墟的黑甲王城外。
“你没跟我开玩笑?你真的决定了?”阴神灵魄犹豫地漂浮在半空,再三确定道。
“少废话,你没看见淇淇都快撑不住了吗?”玉凌冷冷道。
阴神灵魄不情不愿地道:“他不是还活着呢嘛,你这么着急?”
玉凌没好气道:“你非要等到他死了才愿意出手?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牺牲自己?”
“我本来就怕死,而且这种死法毫无价值,很可能我们全都交待了雪神还安然无恙。”阴神灵魄拖延道。
“那你觉得该如何?”玉凌反问道。
阴神灵魄顿时哑口无言。
“阿凌,你要干什么去?”一旁同样仰头观战的念羽白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疯狂赶路,一千架飞行器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黑甲王城附近,带来了栗炎两族近万的最精锐士兵。像念羽白、紫尘若这样有分灵境左右实力的人族修者也跟着来了,很快便找到了王城废墟外不远处的玉凌。
玉凌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看到那几千栗炎族士兵忽然齐齐跪下,开始吟唱一曲古老的歌谣。
“这、这有什么含义吗?”方子衿不解地问道。
卡莫纳多摇摇头道:“歌谣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凝聚的是他们的信仰之力。一族若人心松散如流沙,那信仰之力就如无根之水迟早湮灭,但如果一族万众一心,那就是……”
就是无数虚幻的火光冲霄而上,如同一片红色的瀑布,填入了那片岌岌可危的红色天空。
“嗡——”
大地在震颤,天空在晃动。
那抹红色如同火山爆发,迅疾地弥漫开来,冲破了黑色分割线,冲入了那片冰蓝色的世界。
“轰!”
蓝色流星伴着火雨从九霄之上零落洒下,每一滴都足以毁灭一片土地。
“再看看吧,说不定有转机?”阴神灵魄开始耍赖皮,反正刀不架在脖子上,他是绝不肯动弹的。
玉凌也没工夫理他,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重新激烈起来的交锋。
他心里忽然浮起一丝隐忧,因为就算有栗炎族人的信仰供奉,但淇淇也不可能突然间强大了这么多啊?居然反倒将雪神的神力压制了下去,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回光返照?
九天之上。
淇淇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里,他如同最凌厉的箭矢,带着一身浩瀚无垠的神力,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雪神的冰封领域,将那些寒气冰霜搅了个天翻地覆。
雪神没有说错,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不是她的对手,这跟神力无关。
只因为她受着雪晶族的供奉,她是真正的超然在上的神灵,而他从始至终都不惜消耗自己的神力去守护栗炎族。
她活在天上,他活在人间。
她的力量因信仰和供奉而日渐强大,而他却在一天天削减衰落。
但他不后悔,哪怕从头再来一遍,他也不会改变自己所走过的路。因为他坚信,身为炎神,他自该守护他的族人。
对,是族人,而不是信徒。
他本就不喜欢做高高在上的炎神,而今时今日,他更只认为自己是淇淇。
如果可以换来族人的百世平安,便是拼却这一身神力又如何?
他愿意做一个普通人。不,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烈焰化作流星,化作最锋锐的劲气,向着雪神越来越近。
可以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讶然,和那一丝让人厌恶的悲悯。
“就这样结束吧。”雪神的十指间渐渐凝聚出最清寒的冰雪,如袅袅飘拂的尘烟,徐徐弥散开来。
“轰!”
冰雪与火焰相撞,嗤嗤冒起的白雾和碎光模糊了一切。
一片纷乱迷离中,最后一丝火光缓缓从淇淇身上飘散,他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唤了声阿纳,随后失去了所有力量的他就从万丈高空中坠落而下。
一层冰霜如同跗骨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爬满了他全身,在不知不觉中掠夺着他微弱的生机,似乎只需刹那便可夺去他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雪神,你别过分。”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银发黑瞳的男孩儿伸手接住了淇淇,身上的黑色复古长袍在劲风中肆意吹打。
安瑞卡按住淇淇的心口,血气蒸腾之下,那层覆盖而来的冰霜迅速消融,总算保住了他最后的几分生气。
一层金光护在昏迷的淇淇周身,将他缓缓地送到地面,而安瑞卡则紧紧地盯着对面不远处的雪神,眼眸中深藏的仇恨怨毒终于不加掩饰。
雪神悲悯地注视着他,恬淡说道:“最接近真理的种族,也看不穿最后的结局吗?”
“你什么意思?”安瑞卡寻找着她的破绽,然而她就那么满身破绽地漂浮在那里,反倒无懈可击。
雪神安静地道:“雅戈大贤者没有告诉过你吗,雪界终将归一,归于雪晶族之手。否则为何不是神界归一呢?”
安瑞卡冷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八千年前的宿怨是时候清算了。”
他身形一晃,悍然一拳砸出,便轰碎了万千冰雪,整个冰蓝的世界仿佛被捅了个大窟窿,寒气尽皆溃散。
那些酷寒的冰霜很快倒卷而回,然而安瑞卡却不闪不避,任由蓝辉覆盖全身,却依旧没有干扰到他分毫。
无数蓝色的流光穿透他身,安瑞卡浑身都在流血,然而转眼工夫他就恢复了原样,毕竟凝血强者都可以断肢重生,以他的境界就算整个身体都崩散了,也无碍于安危。
雪神终于开始后退,仿佛在避让他的锋芒。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便跨过了无尽天空,从黑甲王城来到灵仙王城,再来到雪晶王城,随后又返回了原点。
“你就只会躲吗?这可不像你啊!”安瑞卡所有的怒火都倾泻了出来,带着八千年的憋屈和怨恨。
雪神果真停下了身形,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地悬在半空,如同一轮冰蓝色的明月。
这一刻,无尽蓝光尽汇于此,在安瑞卡的四面八方打造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在无尽冰雪的封锁下,他一时间竟突围不出,从脚到头渐渐被蓝霜覆盖,直到最后化为了晶莹的冰雕。
“最后一个雅戈人,就这样消亡了啊。”
雪神淡淡的话语飘散在风中,听不出是悲悯还是惆怅。而与此同时,那座冰雕也风化消失,完全没有留下安瑞卡的影迹。
“结束了。”雪神静立在原地,目光开始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逡巡,栗炎族和雅戈族都 已不足为虑,剩下的就只是更加弱小的刹魂族了。
雪界,从始至终都是她的雪界。
忽然,一道血光倏忽闪过。不知何时,遗弃之地的冈迭等人都聚在了一起,整片荒凉的宫殿都闪烁着浓浓的血色,一束束如长虹般冲霄而起,映照着整个天穹。
血光中渐渐凝聚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他的眼瞳中是无尽血色和暴戾,而他的拳头则穿透了雪神的身体,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
“这才是,结束了,”安瑞卡脸色苍白,眼神却充斥着疯狂,他森森冷笑道:“为了这一拳,我可是等待了整整八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