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是宁静淡雅的,没有那种喧闹气息,让人感到心平气和心旷神怡,晨风微微吹来,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叶子滑下来,欢快地跳跃着。孔祥弈用手去接掉落下来的露珠,脸上居然有了一起笑意。
“想不到你受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连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武功也被人废了,还有一颗热爱生命的心,我真的很敬佩你!”郑静由衷的道。
“你看阳光是多么伟大啊,有了它才有这世间万物,可它又是这么无私”孔祥弈道。
郑静坐下来,就坐在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说吧,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说了又怎么样。不说又怎么样?”
“你有人生信仰,有做人底线吗”郑静道。
“怎么说?”
“我们不作恶,但是也不能让别人作恶,我们不欺负人,但是也不能受人欺负,这就是因果,这就是原则”郑静道。
孔祥弈反复小声重复着郑静的话,郑静的话很直白却一语中的,让人很容易想清楚也很容易接受。这就是郑静,他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无论是谁,都愿意跟他交心……
孔祥弈的眼睛慢慢地模糊起来,他慢慢地陷入回忆里,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就像揭开一条表面已经痊愈,而内部却在腐烂的伤疤,你只有把它重新揭开,刮干净里面的腐肉,再上药缝合,它才能被治愈,心灵的创伤也一样,逃避不是办法,忘记也不是办法,只有勇敢面对,才能真正战胜心魔。
“那是十年前,北部边疆战乱,我随父亲出征,家中只有母亲和妻子”孔祥弈道。
“接着说”郑静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老家的祖母病重,老家派人来京城报信,母亲本想告诉父亲,却又怕影响父亲打仗,所以决定带着我妻子请了京城的名医,两人回老家给祖母治病,一老一小两个妇人出门本来就有不便,想不到半路遇到劫匪,母亲苦苦哀求,劫匪却无动于衷,不但劫光了盘缠,还要奸淫我的妻子。”
郑静听了大喝一声:“可恨之极,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没有人性。”
“那么后来呢?”
“那个地方正好是杨悔的辖区,他出差回来路过刚好看到劫匪在作恶,我的母亲被他们打倒在地受伤不能动弹,而一群人围着我妻子正在拉扯她的衣服,杨悔看到了,怒不可遏,当场就跟劫匪打斗起来,经过一番厮杀,有几个劫匪被他杀了,剩下的三个被他活捉带到衙门关了起来。”
“幸好,幸好,没有酿成大祸”郑静道。
“杨悔问明身份,知道是我母亲和妻子后,把他们接到自己家,我娘受了伤,我妻子又受了惊吓,他把她们安顿在自己家里,然后带着医生到我老家为我祖母看病,由于医生医术高超又看的及时,我祖母也脱离了危险,保住了性命。”
“那这杨悔对你是有恩了,是他保全了你一家”郑静插话道。
孔祥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好像是愤怒,又夹杂着悲哀……
郑静又道:“那么你们为什么把你祖母一个老人家就在老家,而不接到京城住呢?”
“我们不止无数次的劝过她,但是她说叶落归根,年纪大了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待在老家,我们也不再强求她”。
“这到是的,老人都有这样的思想”郑静道,“那么后来的事呢?”
“杨悔想把发生的事飞鸽传书给我们,但是我母亲始终担心会让我们分心,当时的战事很紧,战斗很激烈,正处于胜负的关键时刻。杨悔就一直照顾两人,我母亲受得是外伤,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几天就痊愈了,但是我妻子受到了惊吓,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虽然吃了很多安神的药,但是效果并不好。”
郑静又插话问道:“这一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的呢?”
孔祥弈道:“这些细节都是我们战事结束,班师回朝后,母亲细细告诉我的。”
郑静道:“原来如此。”
孔祥弈接着道:“我母亲见我妻子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在杨悔家有打扰多日,就要求回京城继续治疗。杨悔就一直护送她们到京城,请医生继续为我妻子继续看病。”
郑静问:“那后来,病到底看好了吗?”
孔祥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看好了。不但看好了,而且看的特别好!”
“什么意思”?郑静不太懂。
“我妻子是我父亲的同僚户部尚书杨清的女儿,是媒人介绍的,长得闭月羞花。我父亲母亲非常满意。由于我新婚后不久就随父亲出征,跟妻子的感情并不是很深,而杨悔一直为她熬药端药,端茶递水,关怀备至。两人之间就渐渐起了变化……”
郑静懂了,养在深闺的富家千金本来就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而新婚不久后丈夫就长期出征在外,恰恰这时又遇到被劫匪强奸这么不幸的事情。精神受到惊吓,这时候,有那么一个不算难看,甚至有点帅的男人整天鞍前马后,大献殷勤,移情别恋也就顺理成章了,这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但是却每天都在不断发生,郑静不禁苦笑:“这大概只能说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吧!”
孔祥弈接着道:“等战事终于结束,父亲和我凯旋归来,我们才知道发生的一切。父亲和我自然是对杨悔感激不尽,是他救了我们一家,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用最崇高的礼节来感谢他,并挽留他一定要在府中住一段日子,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在这段时间与杨悔的接触中,我发现他为人豪爽,对武功也有独到的见解,这在一个小小的捕头身上是难得见到的,我们就常常喝酒论剑,成了好朋友,我也带着他见了很多达官贵人,谁知他渐渐迷恋上了上层社会的骄奢生活,原来的本性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是千年不变的道理,不足为奇。”郑静道。
“有一天,我应酬晚了,回到家中。怕吵醒家人,所以就小心翼翼,并在发出声响,谁知我走到妻子房间,推看房门,见到不堪入目的一幕,两人的衣服脱了一地,赤裸裸的在床上交缠,我怒不可遏又感到悲伤欲绝,拔出墙上的宝剑就向杨悔刺去,却被妻子拦住,让他逃走!”
“想不到此人是个伪君子,可恶可恨”郑静听的很气愤,很不愉快。
“我本想一剑结果了那贱人,谁知她说我只知道为国征战沙场,不懂得儿女私情。外人只知道我是风光无限的孔小候爷,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我听了冷静下来,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杨悔,我的祖母、母亲,还有她早就遭遇不测,家破人亡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家的恩人,一个女子有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他的本性已经变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正直的捕头杨悔了”郑静道。
“接苦行僧的事情是绝密,只有你和皇帝知道,但是杨悔知道也不足为奇了,他抢在你前面到皇帝那里诬告你,你是为了报恩才默认了这一切,是不是?”郑静道。
“毕竟他救了我的祖母和母亲,没有她们就没有我”。
“那么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出卖朋友,勾引你妻子。”你也能忍。
“我说过了没有祖母和母亲,就没有我”。
“那么他把你囚禁十年,毁你名声,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去你的武功,你认为还未报恩?”郑静步步紧逼。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郑静问。
“不知道”。
“是恩怨分明,你就是恩怨不分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有恩报恩,但不是一味报恩,你这叫愚蠢。杨悔曾经救过你家人,你已经报答了,现在他利欲熏心,是个恶人,你还要让他继续作恶下去吗?”郑静的话振聋发聩。
一语点醒梦中人,孔祥弈道:“我知道怎么做了,可是我已没有能力去做了。”
“你有的”。
“为什么?”
“因为我!”
因为郑静,这世上还有郑静做不到的事情吗?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孔祥弈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多年,周边的肌肉也已全部萎缩,看来是无恢复的希望了,但是人体组织的再生能力是很强的,只要有高超的医术和对症的良药。
现在,孔祥弈喝了郑静配的麻沸散,开始进入梦乡了,他会睡得很香很甜。这会是他十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郑静跟他保证。等他完全熟睡,郑静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有大大小小各种刀——手术刀,这是朱大夫传给郑静的绝技,是医学中的皇冠,有人拿刀,有人用剑纵横江湖,名满天下。但是郑静觉得他现在手中拿着的刀才是真正的难练的刀法,他练了三年,做了无数次实验,经受了无数次失败才初有小成,这把刀对手指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有极高的要求,对人的毅力、忍耐力……都是一种考验。
因为它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每一刀必须精准无误,没有第二次机会,郑静慢慢地割开孔祥弈的皮肤,找到已经萎缩的经脉,把它们重新接上,手术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他的额头全是细小的汗珠,但是他的人就像一座雕像,他的手绝对的稳定,手筋脚筋全部接上,然后缝合皮肤。等做完这一切,两个时辰已过去了,郑静这时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孔祥弈,他露出了笑容,他知道那个神采飞扬的孔小候爷即将回来了!
“你醒了,快乘热把桌子上的汤药喝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小时候快乐的童年,梦见了我日夜不停地练剑”。
“是的,你做了一个梦,现在只要你按时服药,然后做恢复性的锻炼,你马上就是一个健康人了”郑静道。
“再造之恩,铭记于心”孔祥弈紧紧的郑静的手,他已感觉到自己的手变得有力,郑静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在郑静的指导下,孔祥弈每天都会做恢复性的锻炼,刚开始是少量的,平常的走路,从一千步到一万步,慢慢加快速度,变成快走,然后变成快跑……渐渐加大锻炼量和锻炼力度,半个月后孔祥弈感觉自己的四肢与常人无异,除了偶尔还会感觉到手腕或者脚腕有一下的紧绷感。当然只是一闪即逝的感觉。
治好了孔祥弈的四肢,还有他的内力武功全失,郑静要做的就是先帮他打通经脉,两人盘坐,郑静双手贴在他背上,孔祥弈只觉得一股真气在体内循经运行的,虽然受到阻碍。但是总会冲破。真气循着他的十二正经的经气周行不休,一遍下来只觉得通体发热,全身舒畅无比。
郑静道:“我已帮你打通全身经脉,现在你体内真气已畅通无阻,只是你经脉多年不畅,我不能一下帮你打通任督二脉,否则物极必反,提升内力修为还得靠你自己慢慢才行。”
孔祥弈“扑通”一声向郑静跪下,道:“多谢郑大侠再生之恩!”
郑静连忙扶他起来,道:“不必这样,不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