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到现在,已经索然无味,战天歌心思完全没在这些珍馐上,虽然咀嚼着食物,却感觉味同嚼蜡。
他看着大快朵颐,胡吃海喝的韩禹,心道:“这家伙没心没肺的吃喝,真不愧为吃货。”
今夜这十道菜不仅仅只是菜品,其中蕴含了丰富的信息,是自己不曾知晓的,尤其是裘升口中掌握息壤的老乞丐。
只要确定这人在蛮荒古地中出现过,战天歌就能追寻到他的足迹,从而借助他的力量走出蛮荒古地回到天墟死地。他觉得以那人道法通天的手段,必然走遍了整个蛮荒古地。
许多古老凶险的遗迹和凶地,或许源天珠不曾到过,可这人可就未必了。因为他知道息壤的来头实在太大了。
夜已深,月色朦胧,吃完饭后。战天歌和韩禹随同裘升走出十里飘香苑,一直向北穿行。
走了约摸盏茶时间,来到一座别致的小院。四周冷清,不时传来蝉鸣声。
“这是‘灵园’,主人特意为你们安排的住所。”裘升说着,推开木门进入院内,领着他二人上了阁楼,安排住下,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灵园小院再次安宁下来,仿佛从来都没被打扰。
“咚,咚……”
忽然战天歌的房门被敲响,他下意识冷声应道:“谁?”手中立刻闪出战魂索,而元极经也开始运转,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是我,睡不着。”韩禹在门外回道。
“呼……”战天歌呼出一口浊气,道:“马上就来。”心里苦笑:看来这习惯是改不掉了。
作为杀手,时常保持警戒状态,他早已养成这种随时就能与人大战的习惯,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怎么那么久?”门刚打开一条缝,韩禹就立刻钻了进来,不满道:“你可不知道外面有多凄清,令人毛骨悚然。”
“刚脱衣服准备休息你就来了,我总得穿上衣服吧。”战天歌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你是不是发觉这里处处透着诡异?”韩禹直接进入主题,没有说其他话。
“你不是说过所见所闻烂在心里就好了,别问为什么。”战天歌耸肩道,感情这家伙是没话找话说,闲得无聊了。
“可我现在又忍不住想说了,不吐不快呀。”韩禹说道。
“那你说吧。”战天歌道:“我洗耳恭听。”
“但我又觉得不妥。”韩禹似有所思道:“这事关乎信誉问题。”
“那就别说了。”战天歌这次算明白了,这家伙没事找抽,皮痒痒了。欲言又止,想说又不说。
“唉!你陪我去一个地方。”韩禹一副落寞的样子,心情十分沉重。
“又去一个地方?”战天歌一阵大汗,心道这家伙又开始忽悠人了,想着第一次就被这混蛋忽悠到这神秘的地方,就想把他痛扁一顿。
“去了你就知道了。”韩禹眼中满是感伤和无奈。
“呃?”战天歌额头上冒黑线,差点暴走:你就不能换个词儿,没你这样的。
“不去。”战天歌这次绝不能听这家伙忽悠了,受了一次骗,哪还能有第二次。
“这里的一切都源于一个人,你难道不想见见?”韩禹试探地问道。
“不,我想静静,不想见见,见见是谁?”战天歌沉着脸说道。
“静静又是谁?啊呀!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崔仙子这会儿还在外面翘首以盼呢。”韩禹好像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咋咋呼呼道。
“有的人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人生难得一知己,尤其是红颜知己,可不能辜负了红粉佳人。”
“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崔小迎与我半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战天歌黑着脸低吼道。
“骗鬼去吧,你这话说出去会遭天打雷劈的,做人一定要诚实,像你这般满口胡言乱语怎么能做大事。”韩禹翻白眼,死活不信。
“莫待红颜老,空留一生恨。”他拍了拍战天歌的肩膀:“红粉枯骨时,只盼有今朝。”
“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还是个‘情圣’?”战天歌摸了摸鼻子,笑着打量韩禹。
“嘿嘿,不敢当,我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和你相比我差了十万八千里。情圣这个名头,你当之无愧,连出了名的冰雪美人,都被你溶解了,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韩禹嘿嘿笑道,明知战天歌是讥讽他,却也没生气。
“好了,你不是想见见吗?那就去吧。”战天歌无语,知道得顺了韩禹的意,否则天知道他又会抖出什么莫须有的幺蛾子。
“嗯,痛快些才好。”韩禹笑着跟随战天歌出房门,心里直打鼓:“莫不是这家伙喜好男风?”想到此处,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若是让战天歌知道韩禹的想法,定会给他一个爆栗,一掌拍到墙上抠都抠不出来,太欠揍了。
出了阁楼,韩禹带着战天歌在迷雾小道上穿行,东游西荡,好像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夜风袭来,让人不禁打冷战,在这炎热的时候,居然会有这种感觉,战天歌很是疑惑。
他们是武者,一般的寒冷,不会有任何知觉,但此刻却真实感到凉意,他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一路上七弯八拐,穿梭在蜿蜒曲折的林道间,四周非常昏暗,十丈之外看不清任何物事。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战天歌越发觉得冰冷,仿佛在冰天雪地中行走,寒风刺骨,萧萧飒飒。
“快到了,前面不远处,再转个弯就抵达目的地了。”韩禹说道。
好在夜间黑灯瞎火,没人看到他脸上的变化。
战天歌摇了摇头,笑道:“如果你再骗我,就把你扔茅坑里。”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终点,看着远处一座巨大的坟墓,战天歌脸色微变:“你不会来盗墓的吧?挖人祖坟这么缺德的事你都做得出来?”
“咳咳……”韩禹被战天歌的话呛得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恼羞成怒,气愤填膺道:“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刨人祖坟,我也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得先打扮一番才行。如果被人认出来,我老脸放哪?”
“你……”战天歌无言,心道原来我无稽之谈,他真做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这家伙人模狗样,原来也爱做这种没本钱的买卖。
“这是他妻子的陵冢。”突然韩禹长叹道:“他一直不想面对现实,永远生活在自己开造的世界中不肯出来。”
“香城,酒瓮的主人?”战天歌问道,看着远处的孤坟。
在孤坟旁是一个水潭,其中冒着淡淡的云气,不时看到潭水中倒映着天边的月和潭边的孤坟,微风徐来,送出点点凄凉。
“嗯。”韩禹点了点头,缓慢朝坟墓走去,脚步非常轻盈,没有半点声响。
他一身青袍,面目俊朗,不羁跳脱的性格,此刻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哀愁。
“老朋友,很久没来了,在这冷月寒潭旁,可感到孤独落寞了?不痴也太狠心了,自从你走了之后,便没再涉足过这里,唉……”
战天歌看着韩禹一步步走向孤坟,站在一旁并未打扰,心中明悟:“原来韩禹让我陪他来此,是为了吊唁故人。”
“想来他口中的不痴就是香城的主人了。”
残月,寒潭,孤坟,清风,淡薄的雾气。
“明天九月初四是你的祭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不痴来看你。”韩禹走到孤坟旁整理坟头上的枯木枝叶,清除杂草,不停地长吁短叹:“我相信不痴始终没忘记过你,他之所以这般麻醉自己,只是不想让自己想起与你的过往,哪怕是一点记忆,也会锥心刺骨,痛彻心扉。”
“可这又能怎样呢?他明知道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香城一次,目的是为了看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连来这冷月寒潭看你一眼都不行。”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我想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不痴,你也不会不理解他,善良聪颖的你一定要原谅他……”
韩禹说到这都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唉!你的爱太无私了,爱得深,伤得也深,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今天我带了一位朋友前来,忘了跟你介绍了。他叫战天歌,是个疯狂的人。”他向战天歌招手,待战天歌来到孤坟前,才对战天歌道:“战兄,让你陪我到这里,是我唐突了。”
“无妨。”战天歌说道,看着如玉般的竹林,甚是好奇。
“这叫月竹。”韩禹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道:“外界是没有的,乃是我朋友特意培植的。他妻子姓月,闺名:罗荷。因此才给这竹子命了这个名。”
“月竹,很不错的名字,十分贴切。”战天歌说道。一身黑衫,剑眉星目,相貌堂堂,棱角分明。
“可惜月竹依旧,而物是人非了。”韩禹长叹了一声。
“你每年都会来吗?”战天歌前世是个杀手,很少与人接触,所以在人情世故方面一窍不通。根本不懂得安慰人,只好找了这么个话题,本想分散韩禹的悲愁,却适得其反。
“嗯,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来香城。每次来心情都很复杂。”韩禹道。
“我们一直修行,感悟天道,提升境界和实力,但我们却永远悟不透最难修炼的情这一关。”
“人世间何人无情?表面的无情,只是未触及到他心中勾动情之一字的那根弦。”
“有的人为之甘愿牺牲自己,哪怕是飞蛾扑火,明知没有结果,也会义无反顾。在别人眼中或许很傻,可却无怨无悔,这也许就是爱的力量了。”
“你说的是罗荷姑娘?”战天歌问道。
“是的,她是个傻女人,是个让人心痛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女人。”韩禹几乎有些抽噎,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而此时的韩禹就是如此。
风依旧是风,月还是那轮月,寒潭与孤坟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韩禹才道:“我们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