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宇城,凌家院内。
一间极为精致的厢房之内,几人神色紧张的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眼神时不时的望向床前的白衣男子,心中全都焦虑不安的样子。
“族长大人,这小少爷他……?”
老管家率先打破了这压抑已久的寂静,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白衣男子微微一愣,这才从刚才那些零乱的思绪中摆出来,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这才站起身子。对几人说到:
“决儿满身鲜血,表面看去十分骇人,但其实都是外伤,真正致命的要害部位都被巧妙的避了过去,这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且在我的灵力梳理之下,这些外伤也被很好的被控制了下来,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地方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决儿失血实在是过多,导致身子比较虚弱,需要进行一番调理。”
男子略一停顿,好似思考了片刻,说道:
“这样吧!老钟叔,一会儿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做些营养的给决儿补补身子。”
“嗯!”
老管家应着一声,眼中的焦虑消失不少,看了一眼床上的凌决,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小少爷的命还真是苦啊!
不过既然少爷没有大事,那么这里也不需要自己这么多人。老钟叔微微使了个眼色,房间内其余的几人便退了出去,而自己,也是兴冲冲的去了厨房的方向。
安静再次降临在这件小小的房间之内,良久不去。
厢房之内只剩下了白衣男子和静躺着的少年,男子看了看双眸紧锁的少年,一种悲凉之情不由得从心底升起。
“决儿,父亲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男子轻抚着凌决的额头,口中不由自主得喃喃而语:
“自你出生以来,就从未享受过所谓家庭的温暖吧!我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曾经做的这些事情,自己到底他妈的算个什么玩意啊!”
“尽管如此,你还是那么的优秀,优秀的几乎今人眼红。按照常理,我本应该是无比高兴,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是一个盖世英雄,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受万人称赞。”
“但是…但是我不能啊!”
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太多太多的事情曾经发生,我不希望你如此的优秀,我宁愿你一辈子就这样平凡下去,不会遭遇到什么过大的波浪,平平淡淡的生活下来,直到永远。”
“但,那时的你真的是彻底的惊醒了我。我的儿子,我竟发现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也难怪,谁让我这个当爹的如此……”
说到此处,凌云鸿嘴角咧出一抹难以形容的讥讽,苦笑之态尽露无疑,无奈与痛苦充斥在他的脸上,原本清冽的脸庞上写满了凄凉:
“作为一对父子,却是如此的陌生。这一切是什么原因我又怎会不知。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察觉了又会怎样,我不能,也不敢去改变!”
凌云鸿轻轻的掖了掖被角,脸上的悲色更添几分,继续自语道:
“父亲不是不爱你,不是不想好好的夸奖你,给你最大的力量。这什么狗屁族长我也早都想要甩到一边去,我想做的唯有好好的呵护你,让你慢慢的成长。只是…只是父亲不能啊!!!”
“因为……”凌云鸿猛的停顿了下来,那一幕幕的悲壮似乎再次涌现到了眼前,爆裂的阵纹,冲天的血河,族人的眼泪以及那抹永远无法磨灭的黑色身影。
“因为……因为父亲是个罪人啊,父亲需要赎罪。父亲亏欠这个家族的太多太多。”
“如果不是父亲,家族…家族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父亲的错,所以我必须去承担,去赎罪,去尽我所有的力量去维护这个家族!父亲还真是个十足的混蛋啊,我真是不该啊!”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化为了呜咽,一丝丝晶莹划过冰冷的空气,溅起了一地的尘土。
谁人能够想到这竟是那个在龙宇城铮铮铁骨的凌家族长,这个盖世枭雄一般的人物竟然也会有他柔弱的一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就在凌云鸿情绪即将到达一个激愤到顶峰的状态的时候,床上的凌决突然嘴角轻轻的蠕动了几下,眼角的睫毛也开始微微颤抖。
“咳咳!”
凌决咳嗽着从昏睡中醒来,率先映入眼帘是那么一张熟悉又极致陌生的面孔。
凌族族长——凌云鸿。
凌决原本因刚从昏睡中醒来而显得散乱异常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冽,小小的厢房一下子变得寂静的可怕,一股莫名的寒意在凌决的目光中弥漫开来,压抑充斥着这片狭窄的空间之内。
这一大一小两双眼珠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对方,没有一人说话,现场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呯!”
原本禁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凌云鸿,我孙子若是出了什么好歹,我要你小子好看!”
闯进来的是一位老者,虽然双鬓之间隐隐有些白意,但精神却是极为的朗利。人还未进来,就已经破口大骂,丝毫不见平时的沉稳干练,一看就是怒极的表现。
“爷爷,您来了!”
凌决连忙起身,想要行施礼数,无奈身体还未彻底的恢复,依旧十分虚弱,再次引得一阵喘息。
“不用了,不用了!”
大长老赶忙迎了上去,关切的打量着凌决,灵力外放,彻底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绕是如此仍然没有给一旁的凌云鸿什么好脸色看。
大长老看了看明显黑瘦的凌决,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而后面色突然一转,看着凌决问道:
“决儿,你这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怎会受如此重的伤,是谁下的手,告诉爷爷。”
“我凌某人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我的孙儿也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你说出来是谁人所干,我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凌决闻言,微微一愣,一股暖流自内心深处缓缓流淌,面色不由得缓和了许多。而后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声音有些淡淡的,说道。
“这些小事就不用爷爷费心了,只不过是孙儿的一点小小纠纷而已。虽然有些麻烦,但我已经彻底解决了,这次受伤纯属失误,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形了!”
凌决微微一笑,他根本就没有把身上的伤势当作一回事儿,又继续言道:
“原本这种小事休息几天也就过去了。但三年之期已经临近,所以即使身上有伤我还是回来了。”
“为了当初自己所立下的誓言。”
“誓言,就是三年前你大闹执事堂发疯似吼出的那段话?”
“你可当真要进行灵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你的少主身份,就算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你的位置也是无人敢动的……你还不明白吗?”大长老面色难堪,看向凌决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无奈。
“不用了,爷爷!”
凌决很平静,说到:“三年之约!我从未忘记过什么。自三年前我踏出凌家大门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不为这天所磨砺着。现在这天就要来临,我又岂会退缩?”
“弱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所以对于当初众位执事的决定我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可错就错在他们决定实施的方式。”
“我凌决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也绝对不会是一坨谁都可以踩上臭狗屎。我有我的坚持,属于我的强者之心。既然你们可以痛痛快快的舍弃我,我又何尝不敢舍弃我的一切!”
“三年之前我敢在全身灵力几乎尽废的状态下大闹执事堂,立下血誓。三年之后,我自会重新站起来将这誓约狠狠地烙印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知道,当初的选择竟是多么的愚蠢!!!”
凌云鸿的嘴角不由的抽搐,凌决的每一字,每一个句话,甚至是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像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得烙印在他的心间,可最痛苦的是他还无法去反驳什么。
大长老与凌云鸿相互看了看,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东西。
痛苦,纠结,宿怨与悲凉,接下来则无尽的沉默与寂静,此刻的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渐渐地无声的二人也是一阵恍惚。
自己也并非不明白儿子的苦楚,身为一个父亲,又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顶天立地,成为一代英豪。
可是…可是……凌云鸿几乎是心在狠狠的撕裂开来再重新组合再次撕裂,一次次的不断重复,而且自己还不得不去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那个时候的自己……
不过,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凌云鸿用力咬了咬牙关强忍内心的痛苦,拼命地作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脸上着急的表情也逐渐的收缓起来,最终甚至成为了平淡:
“这又如何,痛苦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是有的。你的痛苦是你的问题,需要你自己去面对,这是身为一个男人最为基本的问题,不然你就不配身为我凌家的儿郎!至于对于灵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若果真不成,就…放弃吧!”
“我不仅身为你的父亲也是这一族的族长,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儿子成为族中笑柄。”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五天后就是族中小比,我会将灵戟安排在族比之后。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就给我拿出相应的实力来,只会咆哮的人永远只是废物,没有相应的实力你最好给我死了那条心,老老实实做一个平凡人!”
“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一下让你去打点凌家的牌坊,这点特权我还是有的。”话毕,凌云鸿不再停留什么,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走出了屋外。
不一会儿,大长老同样阴沉着脸走了,只留下凌决一个人,在屋内静静的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