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煌滩上,双边势力冲突,还未交接,人族一方已是忐忑,这边固然是清一色的禅师,对面也有十多名兽王,一旦爆发起来,再加上其他那些高阶、中阶的兽兵,源源不断,这里实在没有多少胜算。
金刚寺武学的特性,利守不擅攻,众僧心里早有打算,若在城楼组装出来前,遭遇兽族攻击,只能不顾一切死守,拚着让人强行坐化,运圆寂大法,开结界死守,也要把这里守住。
兽族人马一出现,这边本来就该要先结阵,再观后续,可那个奇妙的女童所言,却让众位禅师为之一愣,再看她自信满满地迎上去,似是闲步,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像要把那一片兽军给吞了似的。
众位禅师察觉有异,不敢妄动,姑且照着她先前的话,一面静观其变,一面加速完成手边工作。
龙云儿全速飙冲,想要追上香雪,与她并肩作战,可香雪虽然只是小步子走路,速度却快到不合理,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她,就看她越走越远,与迅速逼近的兽军接触了。
兽人来势如此猛恶,照这架势,仿佛都看得到,那么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与兽族军队接触的瞬间,就会被撕扯粉碎,成一堆骨肉渣子。
龙云儿的预期比较不同,心里准备会看到的,是双方接触的一瞬,兽人之中就现大量死伤,香雪或是化身烟雾,或是变身成人,放手大杀,让兽人军队看见炼狱。
凄厉的画面,仿佛已经出现在眼中,但到最后,龙云儿没有看见预期中的景象,反倒是见着了一幕奇景。
俏生生的小女孩,与高速奔来的兽人群接触,双方没有冲突,三言两语后,兽人们停下脚步,几名兽王模样的将领出来,和香雪又几句话交谈后,整个兽人队伍停了下来。
数目没有预期中多,总体大概数百个兽人,算不上大军,但除了十余名兽王,其余几乎都是高阶、中阶,实力相当强,算得上精锐之军了,可奇怪的是,他们与香雪交谈后,就停下脚步,原处站定,不断往这边张望,好像在期待什么。
金刚寺众禅师,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与兽族的生死厮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惨烈的战斗,都不足以令他们动容,可这一回,他们目瞪口呆,全都看傻了。
“这……什么状况?”
龙云儿一下傻眼,不能理解这是什么状况,假如是温去病,还有可能凭着辩才,一通忽悠,让兽族停步,但香雪又不是特别会说话的,怎么几句话一说,那边就停下脚步了?她到底……说了什么啊?
正寻思着,就看到香雪缓缓朝这边走来,这次走得倒是很正常,慢慢靠近过来,也看不出身上有什么改变,而没等大家相问,小女孩已经扯开喉咙,对着这边张口大喊。
“喂!捆工兄弟们,再加把劲啊,快点把舞台给搭完,一群贵宾老爷还等着咧,事关人族颜面,咱们可不能丢脸啊!”
捆工兄弟?
舞台?
一串不着边际的话,再次把所有人砸得头晕脑转,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那些兽人都停下脚步不动了,这边怎么都不会相信,因为即使是忽悠,也得有点根据,明明就是一座城楼,瞎子都看得出来,怎么会是舞台?这么过火的忽悠,为什么会有人肯信啊?那些兽人到底在想什么?
金刚寺的禅师们,面面相觑,即使以他们丰富的阅历与眼界,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这种状况,或许还有被幻术愚弄、精神操作的可能,但对面那边还有十多名兽王在,基本没有这个可能性。
兽族并非个个体壮、无脑、神经粗,其中也有擅长智略,甚至长于幻术、精神操控的种族,金刚寺禅师们法眼如炬,看出对面那十多名兽王中,就有两名这样的人物,他们目光清明,全无被迷惑的痕迹,绝不是中了幻术。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众禅师陷入光怪陆离的疑问中,只依着那小女孩早先的话,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迳自工作,反倒是龙云儿,隐约看出一点端倪。
与兽人会面前后,香雪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有一点差别,和兽人说完话回来后,她的胸口多了一个小牌子,上头写着“经纪人”三个字。
经纪人……舞台……
清楚香雪的底细,龙云儿有了个猜想,表情登时僵硬,看着香雪朝这边走来,忍不住低声道:“这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吗?之前的计画,根本没提到这一节啊!”
香雪绽开的微笑,如朝露中的鲜花,龙云儿每次看到,都有点自惭形秽,不晓得怎么才能笑得那么惹人怜爱、那么纯真无瑕,看了几乎忘掉去听她的话。
“别傻了,四大武神之间,真正要商量的计画,都不会给人听见的,妳不过就是站在旁边听而已,这样就被妳听出来,我们就白混啦!”
香雪轻笑说话,龙云儿一下苦笑,真心佩服那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而眼前这座渐渐成形的城楼,若说是舞台……倒也是,人生如戏,整个天地,本就是一座无比巨大的戏台……
而在这朗朗乾坤之下,一场无数生与死飞快交错的大戏,正在比这里更大千倍的戏台上演。
平阳城中,人、兽两军死战,战况陷入胶着,兽军攻势虽猛,但前次在城内、城外两次中伏的阴影,确实起了影响,让兽人们有所畏惧,脚步快不起来,而频频发生的地震,也震得兽人内心惶惶,战意更减。
这种时候,就显出两边的不同,兽族是进攻的一方,有得选择,但人族是保卫家乡,退无可退,哪怕地震摇得心乱,也必须死守到底,这些心理上的微妙差距,表现在战场上,就是天与地的分别。
少了誓死言胜的斗志,兽族实力虽强悍,表现出来的就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在托尔斯基的强势指挥下,兽人发动异能,暴发增力,狂猛的联合攻击,终于把未完全修复的城壁给打破,杀入城内,但战争却未因城破而结束,反呈白热化。
武苍霓的人不在,但她所做下的安排与布置,持续在发生效果。
金刚寺禅师级的人物,除了枯荣首座,其余全数调往月煌滩,这对平阳城的防卫实力影响甚大,但这里始终是司马家的地头,多少年的经营,地利之便不是一句空话,保家的意志、各种布置相结合,在城破之后,变成一股更坚强的守卫力量。
司马家的热血与义勇,也在城内各处的巷战中尽展,所有地阶高手、高阶武者,领着族中子弟,浴血死战,拼命不退,战至绝处,就用同归于尽的打法,一个换几个,或是一个换一片。
这样的打法,令兽族也为之震撼,在攻破平阳城壁,完成一个目标后,再遭遇这么强烈的反击,确实让兽军立在一个颇摇摆的位置上。
……死战玩命?见好就收?
每个兽人心中都生出这样的疑问,而最感受到这份动摇的,就是领队的托尔斯基,他益发感到焦急,司马家的抵抗异常顽强,表现出的决心不容轻视,持续这么打下去,要完全攻下平阳城,别说一时三刻,就算花上三五天都有可能……
以现在的状况,哪可能等上三五天?不尽快寻求突破口,这一仗就要被敌人给逆转了……
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满身浴血的托尔斯基,接到了手下线报,发现武苍霓的踪迹,那边几名兽王正在攻杀,已经把武苍霓与司马家人冲散,持续追杀中,武苍霓不住呕血,伤势相当严重。
托尔斯基闻讯大喜,立即赶去,仗着神兵植体,异能加倍爆发,一路斩杀僧兵与司马家子弟,直闯至目标地,领先其他的兽王,突破重围,来到一处三合院,虽然身上疲惫,战意却高昂到极点。
“武苍霓!出来受死!”
高声呼叱,托尔斯基踏入三合院,脚才刚踏进门,里面空荡荡的寂静,异样的气氛,让他有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登时惊醒。
“不妙,中计了!”
清醒过来,托尔斯基想要退离,但三合院中的禁法开启,将托尔斯基与外界隔离,而多名地阶武者,也在司马令公、枯荣首座率领下现身。
“……只有你们?”
托尔斯基横视周围一眼,起初睥睨狂态,但看武苍霓始终未曾露面,他陡然醒悟,脸色一变,“武苍霓不在平阳城?去了哪里?飞云绿洲?”
连着几声,思维变动迅速,听在枯荣禅师耳中,尤其慨叹。
……虽为异族,这名狼王子真是一代人杰,有勇有谋,阴狠毒辣,整个西北除了武苍霓,恐怕真没有第二人能及,可惜了……
“托尔斯基!”
司马令公大喝:“你已身陷重围,今日就用你鲜血,祭奠我司马氏子孙在天英灵!”
“……说得跟真的一样。”
浴血的狼王子,身上发出耀眼红光,邪气大盛,右手五指也迅速化为锋刃。
“别以为设了个陷阱,就有便宜占,一会儿你们就知道,这里到底是谁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