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武神联手击杀比鹏时,比鹏将军瞬间爆发出了非同小可的魔气,直逼天阶,更还隐约显现出其余力无尽,仿佛随时都能催上更高的层次。
如此强烈的魔气,只可能是魔尊等级的手段,碎星者们反应过来,一个个相顾骇然,想不到悄无声息间,团内又出现了魔染者,而且还是副队长级的人物,更隐藏得那么深,事前竟无一点迹象,如果不是韦士笔、温去病探寻到线索揭破,谁也不会知道他竟然身遭魔染。
如此一连,最近团里这连串的战况不利,也都有解释了,第三大队的副队长为魔所控,成为妖魔的奸细,不断传出情报。他地位够高,又在负责情报的第三大队,能接触到的团中机密实在太多,怪不得近来妖魔什么都知道了,要是这个隐患没有被拔除,早晚会是碎星团的覆灭之灾。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人人都是一阵后怕,但在庆幸之余,人人望向新娘子的眼神,也都变了。
……我们真是冤枉尚夫人了。
……这段时间蒙受不白之冤,被我们猜疑,当真苦了她了!
……好不容易才能和尚帅结成佳偶,往后可得对她加倍敬重。
……刚刚她挺身而出想舍命为尚帅挡上一击,当真情深,这事是我们错了。
类似的情绪,在众多碎星者心中蔓延,大多数人都生出一股懊悔与歉疚的情绪,这些情感,透过目光流转,传递出来。
七小姐感受到了这些情绪,回望向丈夫的眼神中尽是感动和如释重负,无声握紧了与他相牵的手;尚盖勇也感受到了人心变化,向两个兄弟点点头,深恩不言谢,同时,对于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属,竟然身遭魔染,暗中充当了奸细,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心惊之余,亦是不胜唏嘘。
山陆陵摇头道:“生生死死,这些事情,在我们身边天天发生,姑且看淡吧,这些年来,我身边更换掉的副队长,也不只一二十个了……”
尚盖勇点点头,又皱起眉头,“魔尊等级的魔气侵染,近乎无迹可循,他做我副队长这些年,对于情报工作熟悉异常,就算传递情报,也不会留下什么马脚,你们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
山陆陵道:“算是运气吧,我们是根据情报泄漏的范围,把目标缩限成你身边的人,管他可不可疑,通通都清查,逐一过滤,最后推测是比鹏,只有他有机会得到全部情报同时传出去而不露马脚,不过我们仅有线索,却没证据,如果不是他主动露馅,就只能先杀再找证据了。”
韦士笔叹道:“妖魔的计画当真歹毒,比鹏应该很早就被魔族寻机魔染,但遭到侵染后,很长时间都只是潜伏,根本不回传情报,我们竟是全没发现问题,直到嫂子到来,妖魔那边才让他动起来,一方面是有人顶罪,另一方面,恐怕是……”
话里有所保留,但山陆陵、尚盖勇都心中有数,以碎星团的实力,哪怕是泄漏情报,设下杀局,想要袭杀四大武神,也并没有那么容易,但若以此为由,趁机挑拨四大武神内鬨,出战时不能齐心,碎星团由此崩解,那获益就要大得多了。
这一点,尚盖勇清楚、山陆陵也清楚,能够及时瓦解妖魔布下的阴谋,大家彼此都是松了口气,谁也不愿意见到最坏的那个情形出现。
一场大祸消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山陆陵对尚夫人抱拳施礼,“之前多有得罪,嫂子,往后老尚就拜托妳照料了,我祝你们从此幸福。”
韦士笔打了尚盖勇胸口一拳,笑道:“先前万万想不到,我们几个里面,倒是你走在最前头,往后好好和嫂子过日子吧。”
尚盖勇露出笑容,正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当即牵着新婚妻子一道退了一步,避开那从半空砸落的事物。
只见,半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上,单目圆睁,充满了恐惧之意,虽不见其身躯,却能想像凄惨的死法。
“我也来迟了,唉,这给老尚你的礼物可真不易办。”
张着蝠翼,紧身皮衣的惹火艳女,从天而降,人还没有落地,连接着一片不完整的头颅先坠地,一个个砸在地上,波波波爆开,犹如烂瓜。
突来意外,场面骤然生变,山陆陵三人心中都暗叫不好,却也有些惊疑不定,因为以褒丽妲一向的极端心性,杀得人头乱滚,残尸处处,这本就是常事,她带着一堆人头来婚礼当贺礼,可能也只是单纯的脱序行为、猎奇行径,未必真对新婚夫妻有敌意,若是过早表错了情,后头将会非常难收拾。
三个男人一下都没有动作,但七小姐却惊恐地叫出声来,“镇、镇长伯伯!”
这一下惊呼,三大武神脑中一转,已经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今日尚家夫妇大婚,当初收留了七小姐,与她一同来到碎星团投奔的村民,本是最理所当然的宾客,但事到临头,前来贺喜赴宴的却寥寥无几,让人难免感叹世态炎凉。
……看来,世态无关炎凉,而是半道遇劫,没命赴宴了。
到此,人人都可以确认褒丽妲是怀着恶意而来,但……究竟为何?
三大武神都想不出其中因由,褒丽妲虽然心性极端,却不是无脑的疯子,跟三人也确有过命的交情,没道理没缘由地来老尚婚礼发疯,为什么在诸事已定的此刻,会忽然对那些难民大加屠戮?这事总该有个理由……
山陆陵、尚盖勇只是感到事情不妙,韦士笔却瞬间遍体生寒,意识到如今最要命的一点:那个人还没有出来!这边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那个人为什么还没有露面?团长虽然性格难以相处,却并没有架子大到不出席这种活动,如今也无需避嫌,却还不出来,在考虑他当初坚持怀疑七小姐,只怕……
“老尚!我本来不想管你的事,但现在实在看不下去了。”
褒丽妲蝠翼舒展,一手插腰,举手一挥,摔爆在地上的那些头颅,一个个开始发出点点幽光,纷纷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凝成大大小小的光团。
每一个光团里,都有一连串画面在回放,那是他们生前的记忆,每个人的记忆各自不一,却以相同的速度回放,从他们近来在碎星团中的生活,一一逆回,最后到了初始的节点。
所有村民的记忆,原本各自不同,却在回放到最初的一刻时,映出相同的一幕,一群妖魔杀进了他们的村庄,将他们一道俘虏,带到某个地方,跟着,画面一暗,再次亮起时,他们已经被群聚在一起,却是听闻妖魔打来,要开始一道逃难,而队伍中却多了一个之前不曾有过的人……
山陆陵、韦士笔看完不免目光圆瞪,后者更本能地脱口道:“为何……之前多次记忆搜索,怎么都没有这些东西?”
“因为你的搜索手法太老套了,早就被人摸透了,妖魔知道会遇着什么手段,于是专门整了一套假画面给你们,让你们反过来帮他作证。”
褒丽妲冷笑道:“但什么东西都是有法就有破,魔族的这种障眼法,只要人死了,就能从尸体中读取到被掩盖的真正的记忆……你们之前搜索记忆的时候,没有想到要杀几个来试试,真是失败,感谢我吧!”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有异动,七小姐募地甩开了丈夫的手,无视丈夫的一脸错愕,转身开始猛跑,身上更莫名冒出一道黑光,是护命遁法开始发动,想要趁机传走,但还没等传送出去,一道血光从天而降,化为网罩,将她封在里头。
“……别闹了,如果这都让妳跑得掉,我这么晚来不就好没面子?”
褒丽妲缓缓收回手,看着对面已经失魂落魄的尚盖勇,从容道:“当初袁家覆亡后,她改投了妖魔,成了那边的秘密参谋,为攻灭人族各大宗门出了不少力气,近三年内妖魔的几场大胜,其中都有她的精采表现……老尚,你这位夫人,可真不是普通人呢。”
“她、她胡说!她血口喷人,事情不是这样的!”
血光牢笼内,七小姐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声音凄切,满满都是含冤莫白的悲愤,让人直觉地想要相信。
“我血口喷人吗?那妳刚刚为什么要跑?之前不管外头种种流言传得怎样风风雨雨,妳不是都装无辜、装圣女、装淡定,装得很好吗?前头阿山和阿笔联手攻击,你不还敢上前生受吗?怎么现在不过是小小的汙衊,就让妳想要跑了呢?你这样未免太对不起比鹏了吧?他为了掩护妳,让妳能够顺利打入碎星团内部,成为更好用的内奸,都被上面当弃子了耶!”
褒丽妲冷笑道:“妳喜欢装圣女,喜欢服务众生?行啊,就来给大家看看妳的圣母样!”
语甫毕,蝠翼少女手一挥,一道道血光飞出,血光过处,空中浮现出数十个黑暗屏幕,开始放映画面,跟着,一声声女子的惊惶尖叫,从屏幕中传来,更与七小姐的声音重叠,与之伴随的,还有一声声妖魔的吼啸声。
几十个画面里,都有七小姐的身影,但每一个画面里,也都有不只一个妖魔,那些妖魔……明显没将她当成活物来对待……
诸多让人脸红心跳,乃至眦目欲裂的影音,在婚礼的大堂里肆无忌惮地播放,把大半个碎星团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山陆陵、韦士笔虽然没有呆掉,却也是相顾愕然,又极为担忧地转头望向尚盖勇,看他正怔怔地站着,目光望向空中的多个屏幕,整个身体似乎都僵掉了,原本还那么笼罩在喜气中的身影,一下……像老了几十岁。
但他绝不是人群中最激动的那一个……
“不……不要……不要再放了!不要!不要啊!”
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发自被困在血笼中的丽人,她的眼神彻底狂乱,再无半点过往的从容,双手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激动到扯出血来,双目圆瞪,仿佛随时就会脱框而出,不住挥着双手,想要撕开血光牢笼,出去打灭那些屏幕,不为遮丑,只为了不让这些画面持续勾动自己的回忆,那些……今生都不想再碰触的惨烈回忆……
“关掉!关掉它……求求你们,别再放了……关掉它!”
发现无能突破血笼,已经碰撞得自己血流满面的丽人,又哭又笑,用头连连碰撞血光壁,似乎全然感觉不到那蚀烧血肉的痛楚,但点点朱血,却洒落在鲜红嫁衣上……
看到这一幕,尚盖勇原本僵住的身体,又有了少许生气,望向血光牢笼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试图与她对视,却发现在她涣散的目光中……早已没了自己。
……这一瞬间涌上喉间的滋味……是苦涩吗?
“……嘿,老尚,这时候干什么哭丧着脸啊?”
一掌重重拍在尚盖勇背上,褒丽妲笑道:“你都不晓得,为了替你查出这个秘密来,我花了多大的心力,还遇上了魔族在附近的接应人员,险些就连命也没有了,好不容易才保住你的幸福,如果让你娶了她,以后你搞不好百族之父都有得当,这次该请消夜啦!”
褒丽妲的笑声中略显无力,确实是如今身带暗伤,还刚刚消耗许多的象征,但这声笑语过后,却只得到了硬梆梆的两个字。
“……关掉。”
“你说什么?”
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褒丽妲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这种时候,眼神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说,关掉它!”
一声暴喝,震动八方,就在山陆陵、韦士笔浑身冷汗的惊愕中,尚盖勇的右掌含怒挥出,被狠狠掴中的褒丽妲,断线风筝般飞出数十米外,重重砸坠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