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之后,是母亲陈盼弟的痛哭:“春雪,我的乖女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是要去和钟家联姻的啊,娘等着,盼着,就算你不能为黄家发扬光大,也不能比爹娘还先走一步啊!”
父亲黄玉绳沉默半天,抓住黄春梅一顿踢打,边打边骂:“死丫头,你害死你姐姐。你就那么希望嫁入钟家?要想的话,春雪嫁过去做妻,你做妾,这不更好?你非要让你姐姐年纪轻轻就去了?我要挖出你这个心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我生地出你,就打地死你!”
陈盼弟拉住黄玉绳:“别打春梅了,我们就只有这个女儿了。”
黄春梅挨打,却一滴泪不落,她自始至终认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尽管父亲对她是死命地打,可她还是冷酷地吓人:“爹,我不要做妾,要做就做首位。我始终认为,春雪姐姐不适合做钟家的媳妇。那么大的产业,需要一个能驾驭地了的人去做钟家少奶奶。而我,黄春梅,是独一无二的人选。舅舅选择姐姐去联姻,完全错误。”
这下,黄氏夫妇都怒了,对黄春梅是一阵暴打。
黄春梅挺过去了,还说:“春雪姐姐的死,是意外,我没有下毒。”
这更有她好看,但她什么都不怕,她知道:爹娘不会将这家丑说出去,而与钟家联姻的人,就她了。其他人,休想。
就这样,在外看来,黄家的大女儿年少离奇病亡。
待第二日,罗素素赶到时,黄家已是白花花一片,二姨母陈盼弟哭得呼天抢地,自己得母亲陈来弟在安慰二姨母。
表姐黄春梅头批白布,遮住了脸,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也没有人在乎罗素素来了,不过罗素素也不在乎这个,这也是习惯,习惯了在姨母家里和舅舅家里不被在乎。
她只是在一边,批上白布,折金元宝,叠冥币,烧纸钱。
黄春雪死了已有一天了,和钱华一样,也是大热天死的,但黄家舍不得黄春雪,就去买了些冰块,放在棺材周围,冰块化了,又有源源不断的冰块买回来。
罗素素看得出二姨母家有多看重这个大女儿。看来二姨母家里,自己家里也有偏心。
罗素素想着:大热天死,本就不祥,而且是黑发死,应该早点出殡才对,而且应该昨晚就出殡,但是,春雪表姐家里总要留她一日。今晚,太阳下山后,应该出殡了吧?
可中间还有些烦人的事,今晚要有男丁为黄春雪守灵,就像上回钱华死的时候,必须是同辈或者晚辈中的男丁。
听到主持丧事的陈图浩说这话,钱典悄悄离开:我和钱华是堂兄妹,但是和黄家,无亲无故的,可别又找上我。按理说,我可以不来,完全是看在伯父与黄玉绳是连襟才来的。现在走,也没人会说我的。
他走不走没关系,陈图浩宣布,今晚,由干儿子罗新元为黄春雪守灵。
罗新元听到就哭了,他害怕。
罗素素立刻将罗新元拉到自己身后,对舅舅陈图浩说:“他黄家没有男丁就让新元去守灵吗?这太过分了吧?”
罗素素时看不惯,自己家好事没分,坏事就轮到自家头上。
罗新元躲在姐姐罗素素后面不出来。
罗素素的话激怒了她二姨母,陈盼弟本就为大女儿春雪的四伤心,现在有个人来说她没有生儿子,那就不得了了:“罗素素,你的口舌积点德,我黄家没有儿子怎么了?你娘生了个儿子了不起吗?”
“二姨母,我娘,生了新元,为罗家传宗接代,这还就是了不起!春雪表姐要有人守灵,她黄春梅为何不去?没有男丁,就该巾帼不让须眉!”罗素素挡在罗新元面前,一定要保护他。
此时的黄春梅一句话不说,就在那里烧纸钱,背对着众人,她心里害怕,害怕守灵。这可不像平时口舌如簧的她。
陈盼弟来气了,又哭天抢地,坐在地上,双手打着地面:“老天爷啊,你看看,我黄家刚死了女儿,这个外甥女罗素素就欺负到我头上了。”
现在是黄家有难的时候,罗素素这样争辩,虽然是在理,但看起来她就是在和陈盼弟争吵,还羞辱她没有儿子。
所有亲属都看着接下去的戏场是怎样,罗素素这个灾星会怎么做,她的家人又会怎么做。
罗素素的父亲罗宁照怎么样也要做点样子给黄家看,给陈图浩看,他都过去,给了罗素素一巴掌:“你敢这样说你的二姨母?”
罗素素没有哭,而是继续反驳:“为何不让四舅的儿子陈刚来守灵?他是二姨母的侄子,侄子比外甥更亲吧?二姨母以前可一直对陈刚像宝贝一样,对他和新元分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现在,陈刚应该承担他自己的义务。今晚,应由陈刚来守灵才对。”
陈刚是罗素素的四堂舅陈图海的儿子,也是陈家孙辈中唯一的男孩,但今年才五岁。
陈图浩有足够的理由反驳罗素素:“素素,陈刚才五岁,怎么让他给春雪守灵?要是睡着了呢?现在新元是我的干儿子,也就是你二姨母的侄子,应当承担起这个责任。”
“什么鬼差事都让我罗家来做,你们就翘起二郎腿来享福,是吧?”罗素素这话就不该了。
得到陈图浩一巴掌,也无人替她说话。
她看看父母,都那么懦弱,看来今日这事是板上钉钉了,她便说:“好,让新元守灵也好。我家新元心善,勇敢,知道要为春雪表姐守灵。但是他今年也才十三岁,我也担心他睡着了,我就守在他身边,提醒着他。”
罗素素牵着罗新元的手,站在棺材面前说:“那些不敢守灵的,不愿守灵的,你们,存了什么心思,我就不管了。”
这话是在骂黄春梅,骂她没有亲情,不愿为亲姐姐守灵。
她盯着黄春梅,可黄春梅用白布往头上遮盖地更全,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不安,恐惧的样子。
陈盼弟把她丧女的痛心对罗素素发泄出来:“你那个倒霉脸,不要给我家春雪守灵,免得春雪被你吓着。”
“要是今晚新元守灵时睡着了,那春雪的灵魂不安怎么办?我就是要提醒新元不要贪睡,要专心为春雪守灵。”罗素素言辞有理:“二姨母,你要是担心我会吓着春雪,就让春梅去守啊,她是春雪的亲生妹妹,到了这关键时刻,该出面吧?”
这是黄家的痛处,丑事,陈盼弟也无言再与罗素素骂战。
黄春梅还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这让别人都觉得奇怪:有男丁罗新元为表姐黄春雪守灵,那么这个嫡亲的妹妹黄春梅也该陪着罗新元,免得他晚上睡着了,蜡烛熄灭了也不知,可黄春梅却一句话都不说。
黄氏夫妇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既然他们家的“衣食父母”陈图浩已决定让罗新元守灵,而这个令人厌的罗素素一定要陪着罗新元,那就只能如此了。
晚上,罗素素就和罗新元在灵堂,就是棺材旁边守着。
罗素素嘴上说是来给黄春雪守灵,实际是担心罗新元害怕,来陪他。
夏日的夜晚没有嗖嗖寒风,倒也不那么恐怖,不过罗新元的睡意却时不时袭来。
罗素素时而催醒他:“新元,别睡,凡事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好。那里有两根蜡烛快烧完了,去点两根新的在旁边。”
“嗯,好。”罗新元照着做。
回到罗素素身边,坐好,罗素素喝了一口提神汤,说:“新元,你也喝一口,这提神汤有生姜味,辣椒味,很刺鼻,刺喉,但是提神还是不错。”
“姐姐,你一直不喜欢春雪姐姐,她也对你不好,为什么要来给她守灵呢?”罗新元还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罗素素摸着他的脑袋,说:“新元,别这么说春雪姐姐,她对你也不坏,是吗?”
“是的。”罗新元点点头。
“新元,记着,死者为大。去给春雪姐姐烧些纸钱,说些好话,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罗素素这么说,但心里并没有接受“死者为大”这句话。
她还记恨着:黄春雪,我是不得已,你安息吧。
罗新元在灵堂前,一边烧纸钱,一边真诚地说着:“春雪姐姐,新元在这里为你守灵,你不要害怕。给你烧纸钱,以后你在阴间也可买好吃好穿的。你以后还会升入天堂,到时,要保佑你的爹娘,保佑各位姨母和舅舅,还有各位姐姐妹妹,还有新元。”
罗新元说了一通,罗素素听着,心里也舒服:新元,你这样心灵纯净就好,那样才会快乐。姐姐不希望你将来像姐姐一样,心里全是恨。
罗新元又过来问罗素素:“姐姐,你今日跟二姨母吵架,是不想来给春雪姐姐守灵。你是担心我害怕,才来的,是吗?”
“那是因为,姐姐吵架,是对长辈不敬,这是要不得的,新元你不可像姐姐这样。”罗素素犹豫了一阵子才说:“新元,守灵要专心些,要念着春雪姐姐好,看着蜡烛。姐姐会时刻提醒你别睡了。”
“好,我再去给春雪姐姐说说话,怕她孤单。”罗新元又去烧纸钱了,说着一些童稚的话,保佑的话。
罗素素则想着,今日的黄春梅不仅仅是奇怪,简直是没心没肺。
姐弟两守着灵堂,就这样到了太阳升起,夏日的太阳起得早。罗新元可以稍微眯一会儿眼了。
罗素素则没怎么睡,她睡不着,为这欺负过自己的人守灵,真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