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黄春梅怎么惨,还有比她更惨的。
陈图浩在晒太阳的一日,忽然,从天而降的一群军队闯入陈家,宣布:有人匿名状告你贩卖私盐,并列上你的上头卖家和下头买家,均以落网,现在,将陈图浩的家产,仓库全部搜查,归国库所有。陈图浩所犯罪行,稍后定夺。
这样,陈图浩被关进了监狱,罚款后,出了监狱,变得家财零落,一无所有。
曾经在他大摆宴席上出现的面孔,无一人来看过他。他终于感到世事凄凉。
那个匿名状告的人就是钟亦得,他曾与陈图浩经营往来中,刻意去了解了与陈图浩相走较近的商人,经过他调查,这是一窝私盐团伙,如今都落网了。
总之,陈图浩这一生,败了。
陈来弟得知后,在家直说“好,报应来了,是时候了。听说没有一人去探望他?活该,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还希望别人去探望?要是素素在天有灵,看到陈图浩这样的结局,一定会瞑目的”。
“娘,我们一起为姐姐祈祷吧。愿我们下辈子还是一家人,愿姐姐下辈子还能遇上钟大哥,相爱,不要再遇上舅舅这样的人了。”罗新元,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他考了举人回来,但是那时满汉还不和,他无法为官,只能在学堂担任先生的助理,打算以后就做一名先生。
另一面为素素祈祷的就是钟亦得和江女笑了,他们一起,不知自己在为还活着的素素,三定哥祈祷。
时光荏苒,一下两年后,他们的生活中不再有“陈图浩”三个字了,而是想着自己的以后。
这一年,罗新元二十岁,举办了婚礼,再一年,罗新元的儿子周月酒,周岁酒席。钟亦得和江女笑都出现在酒席上,钟亦得更是送上了昂贵的贺礼。
陈来弟做了家婆,做了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但她脑子清醒着,宴席散去后,让钟亦得和江女笑单独留下,对面坐着,慈祥的眼神,看着他们,说道:“亦得比素素大一岁,女笑和素素同年,我都记的很清楚。今年,亦得二十七,女笑二十六,两个孩子,都老了一些了,都过了婚假年龄那么多年了,还在等什么呢?你们看,当初新元还是小孩子,现在都有妻室了,你们还是这样各自过日子。你们地下的爹娘该担心了。”
陈来弟握住他们的手,在一起,祝福着:“我这个老太婆,已接受了素素和赵三定的离去,也看到你们已渐渐生情了,就别再等了,再等,人都老了。让我老太婆再喝上一桌喜酒吧。女笑就是我的女儿,嫁给亦得了。”
钟亦得和女笑相互望望,又回过头。陈来弟就出去:“我家先留给你们两说说话。”
一个月后,钟亦得和女笑的婚礼举行了。
在得知女笑出嫁之前,钱典来问一句:“七年前,你不肯嫁给我,是因为你心里还想着你的三定哥。现在等不回他,所以就嫁给亦得,是吗?”
“是的。钱典,对不起,那时,我骗了你。”女笑无泪地手语,这无泪会比又累更难受。
钱典释然了:“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一直说过,什么都为你好。现在,亦得娶你,也是你的福气。他会好好待你的。”
真的是对好夫妻。宴席上,钟亦得谢绝了所有的敬酒,只为有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掀起女笑的红盖头,她只有淡淡一笑,然后向他做手语“我们是不是很可笑?我没有嫁给爱着的三定哥,也没有嫁给爱我的钱典,你没有娶得深爱的素素,我们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成了亲,以后怎么过日子呢”?
钟亦得握紧她的手,亲了一口:“怎么没关系?我们很早就在认识了,在认识素素那年。我知道你的悲惨经历,还有你善良懦弱的性格。你的许多事,我都知道。你对我,也是如此。以后,我们就要靠你的一对小酒窝和你的巧手生活了,一直到老,好吗?今日新婚,不可难过,来,笑一个,像平常的女笑那样。”
她笑了,钟亦得抱着她,在放了红枣,花生,桂花,莲子这“早生贵子”的婚床上睡下,拉下了帘子、、、、、、
而在孤岛上,素素的发疯也好了,因为绝望了,她开始帮助赵三定干活了,让他不那么累。
晚上,素素和他睡在竹子搭成的床上。突然,她抱住赵三定:“三定哥,我们就在这孤岛上繁衍生息,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来教他们说话,识字,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待。我们离开这里后,就不会孤独了。”
赵三定放开她的手,睡到了地上,并用手语说“素素,再等等,我相信会有船经过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钟亦得。他一定还在等你,等你和她团聚呢”。
“可是,他真的能等待吗?我家里又如何了呢?”素素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她虽然不发疯了,但还是处于抑郁状态。
但是,希望来了,一年后的一场台风卷过鄱阳湖,一艘船不得不靠近这个无人孤岛,才免遭被沉没的命运。
素素和赵三定等了八年的期待,终于有幸搭船回鄱阳县了。船上的人听了他们的悲惨遭遇后,惊讶之余,都是感动,可怜。
素素问道:“这位小弟,为何你们都换了打扮?今年是崇祯二十二年了吧,我一直记着。难道皇上下令改装束了?”
“什么啊?早就该拆换代了,这位哑巴兄弟,赶紧剃发,否则,上岸了,就要被砍头、、、、、、”
素素和赵三定得到船员们的可怜,特意送他们去鄱阳县。
他们上岸后,素素直接往家里跑,想看看她的父亲是否安好,八年前,自己就是为了父亲才遭此厄运的:爹,你一定要好好的,素素,现在回来了。
但是回家后看到父亲的遗像,她心里轰的一声,快要撑不住了。
母亲陈来弟见到死而复生的女儿,不禁哭泣,年老了的陈来弟已不再嚎啕大哭,而是抱着素素轻声地骂:“丫头,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啊?”
素素向母亲叙述了自己八年前遭遇的不幸,还有三定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事。
陈来弟看着八年来没过好日子,缺吃少喝的,都受了几圈了,她笑着自己:“我该死啊。当初,三定来提亲时,不应嫌弃三定的。三定,你现在还愿意娶我家素素吗?”
素素和三定对陈来弟这一问感到很突然,赵三定做手势,素素翻译“娘,三定哥和我在孤岛上八年,一直保护我。他说,要送我回鄱阳县,与钟亦得成亲。他知道我心里还有他。”
陈来弟觉得这是上天在戏弄自己,对赵三定说:“三定,以前罗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介意啊。”
两人觉得奇怪,但没多问。陈来弟给他们换上新衣裳。素素看到弟弟罗新元已成家立业,侄子都两岁了,不禁高兴又感叹:“新元,你没让姐姐失望,把娘照顾得好,小夫妻也过得红红火火的,为罗家续后了。”
“姐姐,原来你出事那年,是那样的遭遇,可惜我们都不知,都以为你去京城了,后来,以为你和三定哥都不在了。”罗新元好想哭。
“新元,别提那些事了。说说其他亲戚的情况吧。陈图浩,你舅舅怎么样了?”
“四年前,被告发贩卖私盐,家财全部散落,所有妾室离去,如今住在蔷薇村一角落茅草屋内,听说,病得不轻了。”
“大姨母家里呢?”
“因为舅舅得倒闭,几位姨母家都跟着倒霉,大姨母家的钱芬表姐,原来是招女婿上门的,男方家表示不同意,否则休妻,钱芬表姐只好跟着她夫君与家婆家公仪器住。大姨母夫妇就膝下无人了。”
“二姨母家里呢?”
“春梅表姐嫁给钟大哥后,不得喜欢,几年后就被钟大哥休了。如今在家,不敢见人,也无人敢娶。听说,春梅表姐疯了,每天在家念着春雪表姐的名字。”
“四姨母家里呢?”
“你出事那年,许伟真表姐在家生下一男婴,给了钱典大哥。可这坏了她的名声,嫁不出去,连累了许秋文和许秋善表姐,三姐妹至今无人上门提亲。四姨母每日在家骂人。”
“哼。”罗素素不知是悲是喜,怎么说,都是亲人啊,她感叹:“这么说,就我们家过得最好了。有了第三代,有了传宗人,如今,合家团圆了。这是,爹在保佑我们吧。”
“还有外公,他一直保佑我。说到做到了。”罗新元不忘好坏。
罗素素不想提起外公,那也是自己的伤痛吧。她问了一句:“对了,没听说宋大人。”
罗新元悲叹:“清军占领鄱阳县那年,宋大人‘不削发,不易赏’,殉国了。显得我们这些人,贪生怕死了。”
罗素素摸下一滴泪,只有叹息:“新元,不要这么想,宋大人选择了殉国,你选择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都是好样的。对了,你钟大哥和女笑姐姐呢?”
“这个,姐姐,你自己去看他们吧。我还要去学堂授课呢。”罗新元不愿说出真相,实则是不愿看到姐姐伤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