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半卷,暗香浮动。
月影西斜,轻纱一般的白光沉淀在寝宫一侧,偶尔有几声雀鸣交织于春蝉之音里,所有静谧的时光都凝结在此时此刻。
穿梭着夏曦莺忙碌的身影,暗绿罗裙衬托着少女独有的娇俏身姿。
我一直在思索如何开口问她,这一思索就是好几天。终日只能恹恹地伏在紫檀案几上,日复一日。用生疏的画笔描绘南靖宫中的花花草草。
春末时节的上午,正是柳绿花红的好光景,我得到一副诸国布图,泛黄残破的边页显示出已经有些年头了。
上面清清楚楚画出了南靖,蔺国,代国的前身北燕等等,我筹划着盛夏等身子骨好全了就去图上临近南靖的国家云游一番。只是南靖邻水而建,最近的只有一江之隔的小国禾风,据说那边是高入云端的山岭,终年化不开的碎雪与青松相应,美极了。禾风以北是蔺国,以西便是北燕,但不知代国是否以战争吞并了哪些小国。
“槿姑娘,歇会吧,成日里不是书就是画的,当心眼睛。”若绯将墨砚放置一边,端上来一杯茉尖清露。
青玉裂纹杯中氤氲着香气四溢的白雾,凝结成水珠聚于周围。
我放下笔问道:“这几日总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是有什么事吗?”
若绯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
我索性走出寝宫,绕到小厨房,这里的厨娘是宫里闲言碎语的老手,问她们准没错了。
“姑娘不知道吗?照理说王上应该会提早通知姑娘才对啊。”厨娘放下手头的活,饶有兴致地擦了擦手,道:“代国来了几位使节,送来了好些东西,王上和王后今夜在碧波湖的画舫上宴请他们。王室贵戚,朝中文臣及其家眷都会来,那些大人也会带上自己的女儿,其实啊……就是想借此机会举荐给王上,充裕后宫呢。”
充裕后宫四个字像是特意说给我听的,语调高昂,说罢她们就目不转睛地想要从我的脸上探究一丝表情。
“这是好事,南靖的后宫确实太冷清了。”我附和了一句,迈步离开这种闲言碎语的是非之地。
他们分明想瞒着我,知道我近来足不出户,所以一点消息也没有。
可为什么一提到代国,一提到的北燕,他们就好像隐藏了无数秘密。
回到寝宫,细碎光线透过窗面轻绘于水晶镜上,这面镜子也是南靖的王上,苏衍清赠与的,但我从来没有用过,就摆在拐角处,隐藏于缥缈的纱幔之后。
我仔细端详了着自己身上青褐桑衫,些许墨汁染在白边袖口,发髻也松松垮垮,十分邋遢。
不知为何,总觉得镜子里的模样陌生,不由来的疏离感让人排斥看见这副模样。
镜旁放置了数个漆金衣箱,大多是王后赏赐,事实上这些东西从未打开过,但是今晚应是能派上用场了。
打开箱子,素雅的兰香幽幽依附于衣裳布料中。
入目的一件浅藕粉攒银丝的宽袖长裙,在众多流光彩溢的衣裳中最为出众,暗中变换的光泽仿佛鲛人泪珠,莹莹剔透。领口绣有薄如蝉翼的羽毛,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我将那件衣裳取出,比划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三重衣,应当是有些重量的,偏偏放在手中又轻如薄纱。
外层半透的羽翼大袖将里层藕粉幻色的夺目压住,反而生出一种空灵美感,
试探性地换上这身衣裙,解开发髻,还没看得清镜子里的模样,心口突然生出一种刺痛,仿若有虫在吞噬着经脉,又痒又疼。
以前这个疼痛感只在晚上出现,我以为是伤还未痊愈的表现,却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显。
“槿……槿姑娘?”若绯犹豫地口吻在身后传来,我强压下不适感,勉强应了一声。
她微微楞着,良久,才道:“这身衣服真是美极了,代国送来的礼物穿在姑娘身上刚刚合适。”
“代国?”
她像是清醒了一般,道:“说错了说错了。这个是王后命宫里最好的绣娘做的,只不过布料是,是……是蔺国的,奴婢啊,总是把代国和蔺国分不清。”
“你会梳头吗?”蒙尘的首饰盒开启,素色薄纱蝴蝶流苏配这身衣裳刚好。
若绯兴高采烈地点头,手上的动作轻柔却又飞快。
桃色胭脂晕开于指间,轻轻点在眼尾与唇间,螺子黛慢慢描绘出细长的眉梢。
眼角那一点朱砂痣,有点点不安分的意味,整个容颜都因那一点娇媚起来。
夏曦莺进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最后一点土橘光芒也被暗云遮盖。
“怎么突然打扮起来了。”她手上还拿着刚采摘的花束,插进床头边上的珐琅长颈瓶中。
她摆摆手让若绯停下,亲自将发髻调整到一个温柔又精致的模样,她的手法娴熟,好像在宫里生活了很久似得。
“把披风拿来,我要去碧波湖。”
闻言,若绯惊得手中饰物落地。“好端端的,姑娘去那干嘛。”
“怎么,我不能去?”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求助般地看向夏曦莺。
“想去就去吧,让若绯熬些姜汤,免得吹了冷风着凉了。”夏曦莺没有再多说什么,很自然地拿过披风为我系上。
若绯欲哭无泪,只能委屈退下。
我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虽然有些狭窄难走,但却是唯一一条除了青砖大道以外,路程最近,又直通湖边的路。因出门太晚,怕到时在这种十分热闹的场面上姗姗来迟,肯定又免不了一些闲言碎语。
石板小路连接的断断续续,杂草野花从石缝中艰难摇摆,两旁灌木开着几朵绯色小花,月光之下被晚风吹地摇曳身姿。
夏曦莺走在前面,用木棍将杂草拨弄在一旁,怕灰尘弄脏了这身行头。
我专心致志的跟着她,仔细脚下的路。她却猛然一停,我整个人没注意到,直直撞了上去,她的后背撞的人生疼生疼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怎么了?”我以为是杂草里的蛇或者小虫,仔细一想,她不是个娇惯的姑娘,压根不怕这些。
抬头一看,对面站着一个人,墨蓝锦衣隐在夜色中,身长玉立,上半张脸被金色镂花面具遮着,只能看到如墨玉一般的瞳,唇角微微勾勒着,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身上最显眼的,只有腰间长剑的红色心结剑穗,觉得有些熟悉,却始终没有记忆。
看他的装扮不像是南靖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代国使节。
我刚想要开口,心头又传来那种吞噬的疼痛,更加的强烈,仿佛要把心脏都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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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啦,不会弃文的,除非大结局啦,事实上,离大结局也不远了,加把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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