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二长老端着盘子边走边说,不远处正是万家灯火,熙熙攘攘。
我兴奋地跟上前去,听二长老继续絮絮叨叨:“大过年的,不知道早点回家......”
我停住脚步,突然意识到,现在应该是正值夏季,怎得就莫名其妙到了过年?
“锦姑娘,锦姑娘醒醒。”有人推了我一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佛堂里趴着。
坐直身子,抬头一看,推我的人是红袖。
她递给我一杯热茶醒神,腾腾雾气在睫毛尖上变成水珠。
“王爷来了。”
一口茶还没喝下去就已经没什么心情了,忙里忙活地把散落在地上,已经誊抄好的佛经整理在一起,细细数着页数。
对于我而言,好像这些佛经和灵堂的干净程度成了我唯一可以与他交换条件的价值。
红袖按住我的手,道:“他不是来检查佛经的,王爷让你准备晚膳,四菜一汤。”
事实上我应该为了牢狱里那两位毫无怨言,但说实话,依旧能感觉到气愤和不情愿。
到了厨房,所有东西居然一应俱全,平日都是红袖做饭,我还是第一次踏出房门。
我记得他素来喜欢清淡,我偏要做得又重又辣。
四菜一汤,连汤都是酸辣椒麻汤。
我端着菜跨进正厅,他正坐在长桌一头,修长手指微微弯曲,食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发出低沉声音。
我不抬头,知道他在看我,不用想也知道是带着恨意和嘲笑的,只不过依照他的性子也只会把情绪化作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将菜摆上桌面,一桌红艳艳的色彩与檀木桌面深沉的颜色相映成辉。
他看着菜肴,轻轻冷笑一声,我甚至看不到他皱眉就已经动筷吃得慢条斯理。
颓败感油然而生,我早就该想到,他这种人,哪怕我今天做得是刀子恐怕也会不动声色地生吞下去。
“坐下。”浅尝辄止后,他说了这两个字。
红袖在身后又摆上了一副碗筷,舀满米饭,热气腾腾上面又浇了许多汤汁,而后几筷子菜已经把不大的碗垒成小山。
我着实没有胃口,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您吃得完,牢里的两位才有的吃啊。”红袖声音里透着不忍心,把碗筷给我这边推了推。
憋着一口气,看向北宇瑾辰所坐的位置,他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吹一口气,茶香轻轻弥漫。
端起碗筷,三下两下地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可偏偏还得全部吃完。椒麻调教越来越浓烈,呛得人只想打喷嚏。
好不容易吃完一碗,撑到有些反胃。
好在他没有再使唤我去洗碗,只是兀自离开。
吃完饭之后,我去了罗玉的灵堂,几天前托付红袖买了好些长明灯,晚上一盏一盏点燃,橘色火苗跳跃着浮动着,将空旷房间包裹在暖色光晕之中。一圈殿堂点下来,前半夜也就过去了。
在点灯的时候时常能想到暗夜阁的人,无论是对我好的还是对我不好的,我也曾恶毒的想过将那些曾经嘲笑过欺负过我的人一个一个踩在脚底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是,现在却反过来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恰恰是我自己。
难道真的要这样坐以待毙?一辈子都青灯古佛任他折磨?
不,不能,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苏衍清和昕黎救出来,哪怕万劫不复。
指甲慢慢用力,将手中白色蜡烛掐断,半截蜡烛滚在地上绕了两圈,慢慢熄灭。
外面起风,吹来雕花窗扇,呼哧呼哧拍打着墙壁,十几盏长明灯熄了大半。
视线落在剪纸篓子里,平日那个纸篓是用来装一些朱砂没能上色的废弃冥币,昨晚红袖过来带着剪刀拾掇了烛台,不小心把它忘到这了,而这把剪刀的顶端却是锋利无比的,想必,只要对准心口就能一招毙命。
不知不觉,手指已经搭在了纸篓边上,把剪刀拿出来,放在手掌心。
“姑娘。”门吱呀一声推开,吓得我不小心踢翻了纸篓,废纸撒了一地。红袖把药放在一边,蹲下来帮我剪纸。“姑娘早些睡,把药喝了,你身子还没痊愈。”
“药是你家王爷吩咐的?”我问道,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把剪刀塞进袖口。
她点点头,回道:“姑娘放心,药是好药,对身体无害。”
“自然无害。”忍不住冷哼一声,“他要折磨我长久,哪会让我这么早就死掉。”
她一时语塞,默默转身回房。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手腕上的汗珠都把剪刀染到了。
我将它收到一个小匣子里头,藏在床底下,目前这个院子除了把守的侍卫只有我和红袖两个,只要她刻意检查,应当是发不现。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院子虽然有六个人守着,但这几天下来,他们已经松懈了。
如果我能杀了北宇瑾辰,亲王之死一定会惊动皇宫,他在朝堂中地位不轻,这样做罪同弑君,这种死囚有很大机会应该能够见到当今圣上。
北宇良亦欠我一条命,只要我能见到他,就一定有把握让他饶恕了苏衍清和昕黎。
至于我自己,杀人偿命,大不了就赔他北宇瑾辰一条性命,一起下地狱罢了。
打定主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留下北宇瑾辰,我听说他明天就要回去。预计着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再来,我只有留住他,才能靠近他,让他放松警惕,找机会下手。
夜半人静,书房那边亮着一盏小灯,正是北宇瑾辰所住之处。
站在院子里,月光轻柔披撒大地,冷冷清清。
脑袋里乱成一团麻,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既能让他名正言顺多留几天,又能不让他怀疑到我......
办法没想出来倒是觉得有些口渴,只好先回到自己的厢房去倒杯水。
提起水壶居然空空如也,简直是倒霉透彻了,心烦意乱地把水壶扔在一边,埋头到桌上歇息。
“嘭——”一声巨响,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脚底下窜出一寸高的火苗。不成想居然是水壶打翻了烛台,把底下换洗的桌布点着了。
用脚踩完全不管用,我赶紧找衣服想把火苗扑灭,衣服也跟着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眨眼之间就将帷帘舔舐,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
“着火了!着火了!”门口有人大叫着,应该是路过的小侍卫。
我听到红袖着急的拍门声,“姑娘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啊!”
我倒是想开门,可问题是浓烟大到完全看不到门在哪个方向,自己剧烈的咳嗽声也掩盖了她叫我的声音。
窗子,窗子在哪里......
我虽然想死,但一向惧火,三百六十种死法哪种都行,再怎么样也不能被烧死啊!
又是几声巨响,我以为是梁柱掉下来了,正想退后几步,模糊中居然有人拽住我的手腕。
努力睁开被烟熏到的眼睛,看见一双满是盛怒和惶恐的眸子。